但好在,現今趙徵對皇帝是十二萬分警惕雷達全開。不單單哨兵,軍中暗線,暗部細作,都全部啟動。作為主帥,他深知蛛絲馬跡的重要性,很多時候,足可以順藤摸瓜牽一發而動全身。
明暗二報每日至少三次,已儘數啟動了。
也幸好,馮塬死後,紀棠不管多忙,她也不忘努力往皇帝那邊安插細作,就是想著哪怕深入隱秘暫探不到,大麵上的消息知道多一點也是好的。
這麼零星瑣碎的消息彙總,每天都耗費沈鑒雲和紀棠大量的精力打理,她每天都睡不夠,趙徵心疼得緊,但也隻能咬牙忍過去了,這段時間得堅持住了,閒適安逸的日子才能在後頭。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次的事件,就是在這裡最先被察覺的。
八月十七,沈鑒雲從敵軍貌似正常的巡邏和調防中,隱隱嗅到點不對勁。
“嘶,……敵軍可能有異動。”
這是沈鑒雲的直覺,他反複翻看消息彙總,最後盯著紀棠畫出來的調防變化草圖,沉吟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最後他指了指左翼和右翼,還有後軍,“前逢道一順,可直奔左翼後軍,辛截道則指向我們右翼。”
可己方布防足夠嚴謹啊,哪怕夜襲,也占不到什麼便宜,除非……
沈鑒雲抬眼:“除非裡應外合!”
紀棠一聽這個就牙疼,他nn的,難道趙元泰的暗線還沒打乾淨?不能吧!柴武毅鐘離孤那麼重要,什麼底牌都該打出來了吧?
“怎麼辦?”
她揉揉眉心,前頭他們剛給皇帝來了一記離間計,後腳人家都回擊過來了,偏對方每每動手都是大陣仗,誰也不敢輕忽。
可怎麼辦?現在隻有一點猜測,總不能把左右後各關竅的人都換了的,哪有那麼多的人?而且這是自亂陣腳啊,肯定不行的。
左想右想,都沒什麼快準狠的辦法,最後還是趙徵,他沉吟半晌,敲了敲長案:“既然找不到,那咱們索性明著來!”
趙徵這對策極絕。
他隨即和選出來的一柴家軍裨將上演了一出周瑜打黃蓋的好戲,“破獲通敵細作,其麾下追隨叛者儘數明正典刑”,而令下全軍!
——凡有察覺異常者,舉報有功。若有參與,就此既往不咎。非主謀者,可連擢二級。
於是乎,裴進就被人舉報了。
很多事情,瞞上不瞞下,不是不想瞞,而是沒法瞞,畢竟事情總要有人配合著做的。
在周瑜打黃蓋大戲之前,可能經手者還不知道自己乾的是什麼,可事件一出,本來不在意的都醒悟過來了,更何況那些本來隱隱就有點疑惑的。
不是誰都肯跟著投敵的,原先已經被拉進去洗不清了,可現在既往不咎啊!
趙徵的話沒人質疑,因為他自幼深得其父教誨,一貫都是令出如山的。
說既往不咎,那就是既往不咎!說懸崖勒馬舉報有獎,那就是舉報有獎!
連升二級,都能坐裴進的位置了。
於是乎,臨門一腳,裴進直接被人拿下,底下人一合計,已經將他舉報了。
“押下去,軍法處置!”
趙徵冷冷吐出一句,他站在關門之上,冷冷看著極遠前方。
劉元直接自城牆而下,飛速往前掠去。
果然過得半個時辰,就帶回消息,果然有敵軍騎兵急行軍趕至!
趙徵冷冷一笑,抽出長劍,斜指前方:“擂鼓!進軍!!”
他安排好布防,親自坐鎮巢城關!
關門大開,栗泉帶著柴顯柴興鐘離穎杜平侯忠嗣以及二萬騎兵疾衝而出!
牛皮大鼓隆隆轟響,夜色下廝殺呐喊震天,雙方展開了一場小範圍的騎兵激戰,結果各有損傷,不分勝負。
隻不過對於皇帝而言,這戰果卻是極不如意的。
畢竟此戰在他的預期中,應當是承前啟後擊潰趙徵的關鍵一戰,可現在就這麼消弭於無形了。
魏軍大營,帝帳。
自一發現裴進沒有按時間開啟關門,皇帝臉色就沉下去了,後續發展果然!
他麵沉如水,戰果於他看來一開始其實已經出了,冷冷詈詰趙徵之後,他直接把戰場交給顏遂指揮,徑直一扯馬韁回營。
馮增來回踱步,南征以來不過大半年,馮增眉心的紋路深了不少:“靖王此人,確實不容小覬啊。”
“如今戰事已到了至關重要之時,若再僵持這樣下去,隻怕最後勝負難料。”
必須打開一個缺口來啊!
“朕知道。”
皇帝抬目,一雙銳如鷹隼的眼眸盯著被夜風拂動的營帳,他站起身:“仲德放心,他贏不了的。”
皇帝信步往外。
馮增很有分寸,哪怕昔日堂弟馮塬掌著皇帝暗中之事,他也沒有探問過一分,見狀並沒有跟上去。
皇帝快步來到中軍邊緣,即暗衛據點的那一小片營帳。
這個時候,距離趙宸被拿下已經四五天了,皇帝還沒顧得上處理他。
趙宸也已經被關了四五天了。
營帳再大也大不到哪裡去,但裡頭卻什麼都有,一箱一箱的物品和刑具,甚至還有一個囚籠。
不大,半人高,一人長,關一個人足夠了。
趙宸被關在裡頭,吃喝拉撒也在裡麵,最多籠子被抬開清理一下地麵,昔日一個天潢貴胄,如今簡直狼狽至極。
他掙紮過,喝罵過,但看守暗衛動也不動,他也不敢真的把附近的兵卒都驚動過來,這事抖摟出來,他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終於回過神來折騰過想逃走,可他怎麼逃得了?這個囚籠看著不起眼,但卻是鐵木製成,裡麵還打進鐵枝,紋絲不動。
從駭然到惱怒到焦灼,始終不變卻是入骨的驚駭,他如同困獸,惶然地等待著皇帝出現,等待著自己下場。
趙宸唯一還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正義那派還在,皇帝如今聲名狼藉,更需要自己的存在以讓正義黨歸附聚攏。
這是長遠必須有的。
也是如今局勢穩定軍心的極關鍵一環。
所以皇帝不能殺了他,權衡利弊後,終歸要把他放出來的。
他可以起誓,但其實不起也差不多,皇帝肯定會派人在他左右監視的,慎防他折騰幺蛾子。
但不管再多監視鉗製也沒關係,隻要能出去,就有希望。
趙宸左思右想過,哪怕皇帝立時戰死,隻怕也安排了後手,他繼承登基隻怕沒希望了。那麼,他伺機逃吧!
隻要在戰場中,機會總能找到的。
以後改名換姓,商通天下,也不是不行。
趙宸細細分析過,這才長長籲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現在,他反而希望趙徵能堅.挺,儘可能地撐久一點,甚至最後戰勝皇帝,殺死皇帝,給他製造遁撤時機。
趙宸也留有後手,他隻有成功遁出,他並不是一無所有的。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哭求哀求懇求,儘一切表現自己臣服,好讓皇帝放他出去。
應該不會很久的,畢竟寧王殿下不能太久不見人的。
趙宸猜到了過程,他分析也一點不算錯,但他做夢也猜不到結果。
皇帝確實沒有讓趙宸等很久。
寧王就算生病,幾天也該痊愈了,這幾天戰事激烈頻繁沒人探病,明天也該有了。
但皇帝不是一個人來的,除了暗衛,他還帶了一個人來。
這人的職業很特殊,有個自起的綽號,叫“皮匠”。
這日深夜,營內突然點了燈,不多,就一盞,放在趙宸的囚籠前,地麵也被細細灑掃乾淨了。
趙宸抓緊柵欄,皇帝要來了!
有腳步聲,簾帳一動,一個身披玄黑披風的高大身影信步而入,熟悉的眉目熟悉的身形,正是皇帝。
趙宸抬眼望去:“父皇,父皇!兒臣知罪,可兒臣知悉內情之時,已年愈十五,兒臣根本,根本……!”
他涕淚交流,囚籠打開,他跪在皇帝跟前,慌亂說著,重重磕頭:“兒臣非父皇骨血,不敢肖想尊位,隻求父皇給兒臣一個將功贖罪之機,兒臣必全力以赴!!”
“兒臣,兒臣還可以替父皇迷惑趙徵紀棠,助父皇布局擊潰趙軍殺死趙徵!”
趙宸靈光一閃,為了給自己增加籌碼,索性連紀棠那邊要挾過他的事情都說出來!
“父皇不知!兒臣迫不得已,但也沒敢泄露什麼,隻隨意糊弄一下,若父皇有意,兒臣可以……”
“朕知道。”
皇帝俯身,盯了趙宸的眼睛,打斷了他的話。
他瞳仁深處那種漠然的冰冷,昭示了他對趙宸的不在意,視線對上,趙宸心口一突,無端失了聲。
他心臟無端端狂跳起來,一股冰冰涼意自後脊而起,直竄上天靈蓋。
“朕都知道。”
皇帝笑了笑:“隻是這事,也不需要你。”
趙宸的小心思,他猜得個八.九不離十,趙宸此人素來膽大妄為,等他穩下來以後,還肯定會做小動作幫助趙徵呢,皇帝哼笑了一聲,居高臨下,淡淡道:“這些事情,都用不著你。”
“你當了皇子這許多年,還朕一個東西便可。”
不待趙宸再有反應,皇帝直起身,揮了揮手。
兩名暗衛抓住他,在他後背一按,趙宸整個上半身登時一麻失力,前者動作非常利索,已經將他捆起來了,另外一個端著一碗湯藥,掐住他的下頜,強灌進去。
這是一碗麻沸湯,防止趙宸稍後掙紮的。
藥力很重,饒是趙宸掙紮著嘔撒出了一半,他也很快開始感到暈眩。
他被抬上了一條剛好能躺一個人的特殊長凳上,四肢和身體被皮繩牢牢捆住,開始有點模糊的視線看見,那個跟在皇帝身後,一直侍立不語的藍色半舊布衣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他打開自己隨身包袱,放在一條長案上,上麵是很多把很細很細的長刀。
易容術,想要憑借外物,去長久偽裝成另一個大家已經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
唯獨最頂尖的“皮匠”可以完成。
這個中年男子,是皮匠第三十七代傳人,裘恕機緣巧合才網羅到人才。
他可以把人的臉皮完整剝出來,然後製成一張人.皮.麵.具,隻要偽裝的人臉型比較相近,他可以完成一次完美的易容術。
鋒利且細長的戒刀放在耳後,輕輕一挑,然後一轉,慢慢往上剔,不多時,一張完美的人臉皮就被剔下來了。
皮匠手藝嫻熟,製作一張人.皮.麵.具,隻花了兩天時間。
趙宸未死,他躺在地上,劇痛讓他不敢碰自己的臉,高燒模模糊糊,他睜眼,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徐慎。
他躺下來,幾個人圍著他塗塗抹抹些什麼,沒多久他就重新站起來了。
一身玄黑戰鎧,邊緣微微泛一點金,暗青且長的戰氅,頭頂一束紅纓,這正是皇子的裝束。
風拂動簾帳,天光透進來,那人背著光,半明半昏的光線中,趙宸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對方抬起眼瞼。
那是他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原軌跡趙宸能成為最後勝利者,運氣排第一位,徵崽殺皇帝太出其不意,兩人兩敗俱傷一死一重傷,皇帝沒來得及安排好趙宸這邊就死了,身邊知情心腹拚死保護也差不多都打儘了,說直白點,就是撿漏吧
今天也是肥肥的一章!(*^▽^*)比心心~ 明天見啦寶寶們!
最後,還要感謝投雷的寶寶噠,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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