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到了如今, 僵持局麵已徹底打破,呈一麵倒往趙徵方傾斜。
魏軍陷入危機緊繃的狀態。
若接下來沒法頂住趙徵大軍的猛攻,就即將麵臨分崩瓦潰徹底敗北的局麵了。
為此, 皇帝連下十七道急令, 將大魏境內所有能召集的兵馬到召集至前線。
在大魏西和北漫長的邊境線上, 皇帝還駐有將近十萬的大軍,這些兵馬駐守邊境要塞與關卡, 防禦著來自草原的外敵和鎮壓先前瞿通的地盤。
這些兵馬原來是不能挪動的, 但現在也顧不上了。
皇帝連下急令征調, 現在他和趙徵的情況已掉了個個, 趙徵肯定猜得到並會同時遣軍北上接手這些要塞關卡,這多少也會削一削趙軍的兵力。
可是哪怕是這樣的此消彼長,也沒有對雙方目前懸殊的兵力扭轉太多。
皇帝兵力僅僅二十萬, 不得已, 他快刀斬亂麻,直接放棄了沮陽廉城一線, 直接退入蜥山與孟穀山相夾的玉屏關之內。
玉屏關內,即京畿所在的樂京平原。
樂京平原北臨大河, 三麵群山環繞,幾朝建都於此,是個易守難攻的肥沃之地, 皇帝一退進去, 立即分兵固守幾大關隘, 將趙徵大軍擋於玉屏關外。
“還是不夠, 我們需要時間啊!”
馮增長長吐了一口氣。
一路往後急撤,這才堪堪穩住腳跟,疲憊加焦慮, 這位大魏左丞皇帝麾下的第一謀臣看著比蒼山憔悴蒼老了不少,他也顧不上休憩,一安排好手頭軍務就匆匆趕過來了。
總算暫時穩了下來,但這還不夠。
他們現在已經顧不上去管玉屏關外的事了,如何在趙徵的重兵悍然叩關之下獲得休養生息之機才是眼下最關鍵的。
樂京平原土地肥沃水源充沛,而作為大魏率先解放並重點治理的核心區域,樂京平原早已經恢複了繁榮富庶,人口非常稠密。
皇帝選擇退守玉屏關內,上述是最重要原因,隻能給能他一個喘息之機,他就能立即進行招募兵丁之事。
但這需要時間,招募新兵,操演,械訓,樂京平原固然資源不缺,但從招募到新兵訓到能上戰場,少算也要個小半年。
不然對上趙徵麾下身經百戰之師,根本就沒有勝算。
而玉屏關外,趙徵大軍也不可能一直長久集結的,軍需運輸和消耗的數字極其驚人的。所以眼下最好是迫使趙徵不能進攻,他旋即掉頭去取下玉屏關外的大片疆域,接下來還得整理內政,這樣的話,最起碼能留給皇帝一年的時間。
皇帝能再謀出關反攻。
可怎麼樣才能迫使趙徵停止進軍叩關呢?
趙徵不是傻子啊,他隻差最後一哆嗦了,就能徹底擊敗皇帝了,他怎麼可能停下來?
而事實上,趙徵率八十萬大軍破開翱城關後洶洶北上追擊皇帝,雙方緊緊咬著,皇帝也就僅僅隻比趙徵快兩個時辰抵達的玉屏關。
趙軍目前正陳兵玉屏關外,呼嘯的北風,黑壓壓的大軍一直鋪陳至天際,看不見儘頭。
皇帝和馮增正立在關門城頭之上,北風獵獵,兩人麵沉如水,馮增長長吐了一口氣,側頭看皇帝,“陛下?”
馮增側了側頭,望向剛剛柴皇後車架過去的方向。
要叫停趙徵進軍,基本不可能的,誰也不是傻子,唯獨一個人質。
——柴皇後。
皇帝眼睫動了動,馮增道:“亦不必驚動皇後與十殿下,去信一封便是了。”
皇帝帶著柴皇後撤退,趙徵是知道的。
馮增拱手:“陛下,微臣這就起草?”
北風呼嘯,關門外戈戟如林大軍壓境,而關門之內,則是柴皇後小車剛剛駛過的小道。
皇帝將目光自關門外移開,落在那條小道之上,神色有幾分的隱晦。
他沒說話。
馮增等了一會,旋即拱了拱手,轉身快步,起草信件去了。
……
紀棠得知這封信的時候,剛看過紀謹回來。
紀謹在雁縣一戰負了點傷,但好在不重,她過去想探望紀謹並和紀宴說說話,不過紀宴很忙,他是個很負責任的將軍,麾下營部初初和趙軍融合,本來就得費更多的心思,他甚至連士兵心理狀態關注著,當然忙得不可開交。
沒見到人,紀棠和紀謹說了一會話就回來了。
才剛回到中軍,就得了這個消息。
紀棠:“……”
好吧,終於來了。
這其實沒什麼好意外的,柴皇後選擇留下就注定了有這麼一天。
除非趙徵敗北吧。
呸呸,那還是柴皇後這茬吧。
所以這個消息,紀棠並沒多驚詫,她唯一就有點擔心趙徵而已。
紀棠一聽高淮報訊,三步並作兩步就回到帥帳,在門口站了一會,她撩簾瞄兩眼進了去。
趙徵在內帳。
他端坐在小書案後,麵前攤著的就是那封信,趙徵微微垂眸看著,脊背繃得比任何時候都緊。
紀棠回來,他眼睫動了動,抬起頭:“回來啦。”
他起身迎她。
紀棠已兩步行了過來了,拉著他的手,喊了一聲:“阿徵。”
她看了那封信一眼,有點擔心看著他。
但趙徵並未表現出什麼過激的反應,他下頜線繃得緊,但情緒卻斂了起來,就像茫茫夜色下的一潭沁涼的水,他順著她的目光靜靜看著那封信,“我說過,我不能。”
六個字很輕,從他微啞的喉間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