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將合同推回去，“請你公事公辦。該提的分成，該付的違約金，我一分都不會少你。”
女兒這樣的態度，倪夢便知，她們之間是徹底沒有轉圜的餘地。
可她仍不死心，再度道歉試探：“抱歉倪蘇，我知道這些錢彌補不任何，也沒有奢望你會因為這些錢而原諒我。隻是，我作為你的經紀人，專|製、因為心魔以公謀私，鋌而走險為你報送難度更高的獎，實際上也是違反當初的合約條款。”
她說：“我理應給予你補償，以經紀人的身份。”
倪蘇抬眸，深深地看向倪夢。
她心意已決，並不打算和對方在這裡玩太多文字遊戲。
沉吟片刻她乾脆點頭：“是，你作為經紀人的確強勢又專|製，對藝人隱瞞好劇本，一意孤行隻想要最好的資源最高的獎項。但——”
她緊接著便轉折，“不可否認，正是你的冒險才讓我擁有高奢代言，才能拿到柏林影後的獎杯。沒有哪個經紀人是完的，你公事上並不欠我什麼，所以不必做這些無意義的補償。”
倪蘇一點好處也不肯收她的，她要和她斷得乾乾淨淨。
倪夢得到最終答案，終於不再做任何的勉強。她收起這份解約合同，轉瞬，便又拿出更公事公辦的另一份。
這一份合約，除無限寬限倪蘇交付違約金的間外，其餘所有未留情麵。
倪蘇痛快簽字，而後半秒也不多留地起身道彆：“那麼倪夢老師，從此你我再不相欠。”
目送著女兒決絕的背影，倪夢還是沒忍住叫住她：“倪蘇。”
少女步伐一頓。
“一切都是我心魔作祟。無論如何，希望你彆因為這件事而退圈放棄演戲，你的才華不應該被浪費。”倪夢說，“倪蘇，你會前程似錦。”
倪蘇側身，麵上眼裡都無任何的動容。她輕哂：“倪夢，你太自以為是。”
倪夢倏地愣住。
而少女一字一句告訴她：“你還沒有那麼重要。”
*
倪蘇和倪夢正式解約，但為倪蘇的名譽著想，預防被人說過河拆橋，這個消息便被壓著暫沒有公開。
而正因如此，倪蘇恢複自由身的事，這連圈內都沒幾個人知道。
那些有意合作的各方，仍舊往造夢娛樂遞橄欖枝。而此，倪夢已經在收拾行李，準備出國進修。
對於這些發來合作邀請的品牌，倪夢都統一回複：【最近尚無這方麵的意向。】
當然，至今日倪夢不可能再自作主張。是她早預見到會有這麼一段尷尬期，在解約當天，和倪蘇達成一致的回應方式。
倪蘇雖然決定要繼續留在娛樂圈，但她對於下一步該和誰簽約，又該接什麼樣的劇本和商務事實上都還沒有具體的想法。
而這一次簽約，她也不想再像上回那樣草率衝動，所以在更加謹慎地對比和思慮。
於是，倪蘇的生活便又與上個月完全調轉，從腳不沾地的忙變成徹頭徹尾的閒。
倪蘇出道即斬獲柏林影後太過矚目，對於她的下一步事業動向，不僅是事業粉就連對家粉和圈內圈外許多路人都十分關心。她突然從公眾視野消失整段間，漸漸地，網上便湧現各種揣測的聲音。
——倪蘇終於沒商務活動！她都消失半個多月，是不是已經在挑新劇本！
——希望蘇後儘快進組拍戲，不要浪費大好年華和天賦，畢竟再不進組《野蠻生長》就快上映吧！電影一上映，她又得跑路演宣傳，那就更沒間拍戲。
——不過說起來，比較有品質的那一撥電影資源都集中在前兩年拍誒，最近的本子都一般般。難道要浪費影後的演技去拍商業電影嗎？
——那個正劇《飛行員》不錯啊，倪蘇搞個女飛行員的造型，順便衝衝高票房多完！青春片票房再高也就那樣，還是這種主旋律電影容易拿到高票房！
——放你娘的二營長意大利屁！妹妹這個天賦，當然寧願去小成本文藝片打磨演技，也不能被商業片荼毒！
……
人人都在猜測倪蘇即將進組，人人都在為她安排劇本。
而倪蘇本人卻才剛開始，約見青誼傳媒和愛比利傳媒的負責人。
圈外的人沒那麼快猜到倪蘇的真正動向，但敏銳的圈內人卻不一樣。
倪夢出國進修的消息很快在圈內傳開，再加上倪蘇幾乎拒絕所有的商務合作，也遲遲沒有接觸新的劇本，漸漸地便有人傳倪夢被手下藝人先於自己拿國際影後而大受刺激，倪蘇或將跳槽。
不等倪蘇和倪夢解約的消息正式傳出，也根本無須她親自去物色娛樂公司，這些新的潛在合夥人便已經聞風主動而來。
當然，倪蘇最終還是決定從青誼和愛比利二者擇一。
或許是為顯得更專業，青誼傳媒這次沒有再派路乘風來打感情牌，他們的老板沈青誼親自麵見倪蘇。
沈青誼一看便是一位女強人，和倪夢所不同的，理智的女強人。
她給倪蘇的企劃書，要比倪夢當初做的專業百倍。沈青誼不說她自己的抱負野心，她隻向倪蘇展示青誼傳媒所捧出的成功案例，從網紅到明星，從網絡劇到電影。
事實上，沈青誼看起來才更像一個造夢人，她手中打造出來的明星一個個的全在圈內大有姓名。
倪蘇尚未簽約，沈青誼已經為她規劃“一百種未來可能”。之後拍哪方麵題材的電影，甚至是電視劇，話劇；若成功，下一部又將挑戰什麼；若失敗，那麼接下來該如何扭轉乾坤。
倪蘇未來發展的每一種可能，沈青誼都提前做可行性分析，而且，她還願意為倪蘇支付欠倪夢的違約金。
非常專業，非常打動人心。
但倪蘇仍舊沒有就此答應，她還是給愛比利傳媒一個機會。
因為她回憶起在《野蠻生長》和蕭曼如為數不長的相處光，覺得這位傳奇影後實在比傳說中的要灑脫肆意得多，她很欣賞蕭曼如的生活態度，甚至想親自見蕭曼如一麵。
倪蘇的心聲仿佛被愛比利傳媒聽見，他們會談這一天，愛比利竟真派蕭曼如作代表過來。
“又見麵，倪蘇。”蕭曼如還是笑得那樣親和，“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對方想先寒暄，倪蘇便也收起那些公式化的情緒。
她呷一口茶，誠實回答：“如您所見，做回悠閒自由人反而不習慣，結果又開始到處物色東家。”
事實上，圈內除青誼傳媒，彆的娛樂公司應該都還沒真正確認她和倪夢已正式解約。
倪夢這樣對蕭曼如說，相當於是直白承認這一點，算是非常有誠意。
蕭曼如卻輕歎一聲，並不意外地說：“倪蘇，你比倪夢要通透多，我就知道你們遲早會鬨崩。”
傳奇影後將話說得這樣直白露骨，倪蘇反而微微怔忪。
她不知不覺間就落入對方的節奏，不第一間談合作，反而順著對方的話題問：“為什麼這麼說？”
蕭曼如卻不以為意，仿佛那樣詆毀“死對頭”並不是多大的事，她如同閒聊一般道：“從對待拍戲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嘛！你考慮的是‘以這個角色的性格和經曆，她究竟會不會做出自殺這樣的事’，而倪夢始終在想‘這個角色夠不夠複雜，能不能助我拿獎’。”
“你受角色驅動，而她妄圖操控角色，你肯定比她先拿獎，然後她的心態就崩盤誒。”她好像感到非常可惜，搖頭輕歎，“也不知道她這個人到底還有多久才能想明白這點。”
被蕭曼如這樣一點，倪蘇霎豁然開朗。
其實從倪夢為她挑選的幾個劇本，便可窺一二。倪夢看不起青春片，看不起電視劇，隻給她推複雜悲情的人物，這些都足以映照出其本身的功利性。
她太迷信“複雜度決定高度”那一套。
事實上，有些獲獎的文藝片，演員演繹的主角非常生活化平凡化，可他們依舊能引起共鳴。
藝術高於生活，可藝術卻也來源於生活。
這個道理，倪夢的確不懂。
但倪蘇還是覺得非常奇怪，她不禁問：“蕭曼如老師，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倪夢呢？”
蕭曼如卻反問：“你覺得以倪夢的性格，她會相信我的話嗎？”
兩人對視，繼而相視一笑。
“她那個人就是不撞南牆絕不回頭的性格。”蕭曼如說，“但願你這次和她鬨崩，能真正地點醒她吧。不過——”
女人頓頓，終於開始聊起正題：“言歸正傳。倪蘇，你覺得你有什麼優勢讓愛比利簽下你？”
意外地，蕭曼如不講待遇，不談能給她的優惠條件，反而端起考核官的姿態。
仿佛是倪蘇求著要加入他們。
倪蘇覺得還挺有意思的，竟也配合著正襟危坐回答她：“我的天賦，我無人能比的起點。”
“那你為什麼會選擇和我簽約，你今後的目標是什麼？”蕭曼如緊接著又問。
這個問題，也正是倪蘇最近所一直在思考的。
從前和倪夢簽約，她的目標是金錢是獎杯，但這次柏林之行改變她的看法。
她想想，回答說：“這一次，我想要感受和享受。
倪蘇發現她對於這一行所知還甚少，既然一腳踏入，便不該給自己設限太多。
她想要探索更多。
這其實是非常天真和理想化的答案，蕭曼如聽卻反而眼前一亮。
她笑笑，竟不再多問，直接從包裡拿出份文件遞給倪蘇。
“寶貝，那現在看看愛比利的合約吧。”她坦然道，“其實娛樂公司的待遇都大差不差。愛比利所能承諾你的就是，待遇絕不比青誼開的低，以及，我的團隊和資源與你共享。”
倪蘇也不耽擱，立刻拿起合同快速掃視，確定沒有陷阱條約後，她也正色起來。
她開始反過來考察蕭曼如：“那麼，蕭老師，您覺得愛比利又有什麼優勢能讓我心動呢？”
蕭曼如輕聲一笑。
她往前俯身，手肘靠在桌麵上單手托腮，仍是非常放鬆隨意的姿態。
“寶貝，我彆的優點沒有，讀心還算有一套。”她朝倪蘇眨眨眼睛，以一種邀請朋友結伴旅行的口吻說，“我覺得你的狀態急需一場rex。正好，最近有檔在國外錄製的綜藝找我，你要一起出去玩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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