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蘇最終還是沒能給路乘風做成油潑魚。
她從《我們的餐廳》殺青回國之後,便又被馬不停蹄地安排了古裝電視劇《見江山》的試鏡。
想到蕭曼如當初在綜藝上說《見江山》在等她檔期，倪蘇臨出發前還故意調侃：“蕭老師，你先前說得那麼霸氣,我還以為可以直接省略試鏡這個步驟了呢。”
辦公大樓裡,蕭曼如捧捧她的臉,像對待一個小孩兒般。
“寶貝，咱們又不是帶資進組,想什麼美事呢？”她向倪蘇透露，“《見江山》劇組的男主角和男二號應該都談下了大咖，整個劇組的投資都追加了幾千萬。他們現在對於女主角的要求肯定又高了一層,所以你今天不可輕敵，否則你要演電視劇就隻能去現代都市小甜劇了。”
倪蘇微訝：“難道司欲的團隊沒去接觸《見江山》男主角？”
在她看來,司欲雖為男頂流，如今又有《野蠻生長》的票房實績。但她自己有影後獎杯，同樣有票房,近來還在綜藝上吸了不少粉，咖位並不比司欲低。
而且，她和司欲的芋泥CP如此紅火,若司欲敲定為男主,那劇方應該很樂意自己飾演女主才對。
除非——男主角的咖位比司欲更大。
對此，蕭曼如表示：“劇方對男主男二人選捂得很緊，我也沒打聽到。男女主之間有年齡差,而且男主是征戰沙場的將軍,司欲的氣質壓不住。倒是心機皇帝更適合他,但以他現在的咖位，不可能進電視劇演二番。所以——”
蕭曼如寬慰她：“去猜測這些沒用，反正你隻要演好女主角就OK。”
倪蘇想想也是,便不再糾結此事。
她隻是在離開辦公室前最後問：“蕭老師，你真不去試鏡現場看看？我第一次試鏡電視劇，萬一砸了呢？”
“那就正好回去演電影唄。”蕭曼如糾正她的誤區，“正規娛樂公司，藝人試鏡經紀人很少隨行，畢竟手下藝人眾多，經紀人也是要做事了。”
她說：“我最近要再飛一趟歐洲，倪蘇，你是時候獨當一麵了，有任何突發狀況叫助理直接聯係公司。”
蕭曼如和倪夢的風格全然相反。
倪蘇的《春列》和《野蠻生長》，倪夢都親自跟到現場不說，而且開機後她都曾去探班觀察。但蕭曼如完全采取放養的方式，一起錄綜藝時她是罩著她的大家長，分開工作時她們就是彼此獨立的個體。
雖說很久沒試鏡，倪蘇會感到有一絲的緊張，但這樣的相處方式似乎的確更令她感到放鬆。
“OK，那麼蕭老師，靜候我佳音。”於是她也不拖泥帶水，拿著劇本草稿便即刻離開。
*
正式試鏡這天，倪蘇紮了個高馬尾，純素顏地來到了《見江山》導演焦思琪的工作室。
這次的試鏡和先前的兩次都不同，不是私人試鏡，也非劇院公開表演。而是像公司麵試新員工那樣，主創老師們坐在房間內，一個個叫等待的演員們進去。
並不意外地，倪蘇在這裡遇見了趙以寧。
和她的素顏朝天不同，趙以寧今天的妝容十分豔麗，像極了女主角信元公主被皇帝強取豪奪收入後宮時的模樣。看起來，她是想從外貌上就先聲奪人。
趙以寧不愧是從偶像劇中爆紅的人，雖說她性格傻白甜了些，但她的外貌是真的豔麗。
倪蘇微怔一瞬，開始環視周圍其他前來試鏡的人，她發現，根本沒有一個人跟她似的素顏而來。
《見江山》這部劇，女主前期在邊關，女扮男裝韜光養晦；而後期，她詐死被皇帝收入後宮。整部劇中，她造型多變，有征戰沙場的男兒裝，更有豔光四射的寵妃妝。
今日前來試鏡的演員們，顯然是深知這點，所以她們有的像趙以寧一樣著豔麗濃妝，而另一波女演員則故意化了滿是英氣的妝容。
唯有倪蘇保持著電影試鏡的慣性，粉黛未施。
因為電影的試鏡，導演要求看到演員最真實的骨相，以考察其是否適合大熒幕。現在看來，電視劇的試鏡要求，似乎和電影全然不同。
他居然允許演員們帶妝，甚至是帶濃妝。
如此一來，倪蘇便有些吃虧了。
彆的演員在試鏡時，可以借助妝容來塑造人物，演技隻需達到七八十分，而她卻需要百分之百的努力。
倪蘇感到自己的試鏡思路或許需要些改變，她垂目看向劇本，思索著等會該怎樣驚豔導演。
這是她簽約愛比利傳媒後的第一個試鏡，蕭曼如對她這樣放心，她可不想讓他們失望。
倪蘇正沉思，沒想到趙以寧竟主動走到了她身邊。
“哇，蘇蘇。”女人碰碰她肩膀，小聲道，“這麼絕情嗎？我們才分開幾天，你就裝不認識我了？”
她看起來並沒有試鏡的緊張感，還開玩笑說：“就算我們現在正麵競爭，也不用形同陌路吧？否則今晚熱搜就得說，趙以寧不惜掉粉也要抱影後大腿，結果影後愛答不理。”
倪蘇輕笑，指著自己的臉坦言道：“我試鏡輸在了起跑線，當然得抓緊再讀讀劇本了。頂流，咱們試鏡結束後再一起吃飯怎麼樣？”
趙以寧卻並未因此離開，她變魔術似的，從包裡拿出個便攜化妝包。
“喏，我給你送溫暖來了。”她說著將化妝包遞給倪蘇，“趕緊把你的起跑線補回來。”
倪蘇微頓：“你怎麼知道我會忘記化妝？”
趙以寧奇怪地看她：“我像那麼聰明的人嗎？我隻是怕自己脫妝被狗仔拍到，造謠說我試鏡失敗铩羽而歸，才帶著好隨時補妝。”
“那你不怕我把這個缺陷補上，你真的會被我打敗？”倪蘇認真地問。
趙以寧誠實回答：“怕啊，超級怕。但我就是傻瓜蛋嘛，舍不得讓朋友吃虧。”她說完立刻催促倪蘇，“快彆和我閒聊了，抓緊時間上妝，否則等會兒該來不及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倪蘇不再扭捏，打算給自己勾一個英氣的眉毛。
卻不料——趙以寧，一語成讖。
她才剛拉開化妝包，試鏡助理就突然喊：“倪蘇、趙以寧，你們一起進來試鏡。”
霎時間，周圍的演員們紛紛側目而來，人人眼中都帶著些驚訝。
因為在此之前，彆的演員都是獨自進去試鏡，大家都很好奇，為何導演會突然同時叫最有競爭力的兩個演員進去。
難道，要讓她們同台對打？
對此，倪蘇和趙以寧兩個當事人同樣訝異，她們默契地對視一眼。
倪蘇將化妝包歸還於她：“看來天意如此。”
“祝我們好運。”趙以寧握一下她的手又飛速放開，緊接著她率先起身往試鏡房間走去。
房內包括導演焦思琪在內，一共坐了五位主創，他們個個麵容嚴肅。
倪蘇和趙以寧並排站立，先後鞠躬向他們問好並介紹自己，而後兩個女孩默契地保持沉默，等待著主創評委們的號令。
倪蘇以為會給她們先後指一段女主角的戲對擂。
卻沒想到導演焦思琪翻動劇本，竟為她們指了一段女主角和皇後的對手戲。
焦思琪沒有解釋，直接安排：“倪蘇，你演信元公主，趙以寧，你演綰柔皇後。”
可她們都是來試鏡女主角信元公主的。
雖說看過劇本，對與自己有對手戲的角色也該了解，但對配角的理解肯定都不如對女主角的理解深。導演給趙以寧指女配皇後的戲份，其實對她很不公平。
因此，倪蘇還沒應導演，就先看向趙以寧，以眼神詢問她：“你可以嗎？”
沒想到，趙以寧朝她輕眨眼睫，主動回應焦思琪：“沒問題導演，但能先給我五分鐘找一下情緒嗎？”她誠實道，“因為通知我試鏡的角色是信元公主，配角情緒我了解得還不夠深入，我需要現場找找皇後的情緒。”
這本就是焦思琪臨時起意，難度比普通試鏡要高，演員有這種需求很正常，她自是爽快點頭。
五分鐘後，倪蘇和趙以寧重新回到房間中央，她們準備好了。
焦思琪不再耽擱，直接號令：“OK，開始！”
這是前朝遺孤信元公主，女扮男裝立戰功回朝後的一段戲。
十年前前朝覆滅，多少條人命才為她鋪出一條逃出皇宮的生路。十年後的今天，她這個前朝公主竟因，為當今李朝立下戰功被聖召而重回故土。
信元公主化身驃騎將軍，被聖上親召回朝，參加帝後大婚。
而恰是在她回朝之時，即將被冊封為皇後的上官焉，卻被刺客劫持到皇宮之外。
是女扮男裝回朝的謝青羨救了未來皇後。
倪蘇和趙以寧要演的恰是這場英雄救美的戲。
原著中是這樣形容的：“身為驃騎將軍的謝青羨，百步之外令刺客一箭穿心。英俊少年郎，踏馬而起，單手接住了上官焉。
自小向往宮廷之外的上官焉，刹那間，似見到了夢中的瀟灑劍客。
大婚前夕，她卻終於遇見了那個一見傾心之人。”
這段戲和當初試鏡《春列》跳火車的戲一樣，難度大，且場麵容易滑稽。
但倪蘇和趙以寧的演繹竟很驚豔。
倪蘇隻要了一把椅子，她要趙以寧和她一起躍下。
趙以寧雖見識過少女搬行李的大力時刻，但對方說要單手抱起自己，她卻還是有些緊張。好在，綰柔皇後從刺客手中跌落，本也是緊繃的情緒，她此刻的心情倒正與角色貼合。
趙以寧閉眼跟著倪蘇用力一躍，不算高的高度，倪蘇竟真穩穩攬住她的腰飄逸轉上了半圈。
就好像原著裡，落英繽紛，英氣少年郎飛身，輕鬆接住少女飛旋落地般動人。
小皇後仍閉著眼，女扮男裝的謝青羨不知她真實身份，竟伸手輕點她眉心一下：“小娘子彆怕，匪盜已除，你大膽睜開眼來。”
恰好倪蘇今天高束馬尾，她試鏡前將頭發束到最緊，以令眉毛稍稍吊起。此刻她身段挺拔，笑眼盈盈，端得是風流倜儻。
趙以寧依偎在她懷中，仰目看著眼前人唇紅齒白笑意風流的模樣，一瞬間，真如綰柔皇後般看入了神。
驃騎將軍喚她幾聲，她都不曾應。
直到“他”問：“小娘子不會說話？不若指指家住何處，在下送你歸家。”
上官焉臉微紅，才答：“吾乃綰柔皇後。”
少年郎微訝，卻並不像宮內他人那般誠惶誠恐，他手臂用力一抬令她站穩。然後，劍光一閃入了鞘，他捧手輕鞠：“驃騎將軍謝青羨，拜見綰柔皇後。”
英俊少年不卑不亢，竟是回朝受賞的驃騎將軍。
上官焉自小困於宮牆，從未見過如此清風明月的將軍，眼眸一時定在這頎長的身影之上。
眼波流轉之中，她竟有些後悔告訴他，自己是皇後。
一見誤終生，大約便是如此。
至此，試鏡結束，屋內靜到落針可聞。
他們都沒想到，兩個女人之間，居然真能演出愛情的張力來。
“好，非常好！”導演焦思琪激動起身，親自走向兩人，“我就知道你們絕不會令我失望。”
直到這一刻，她才道明真相：“反正這裡也沒外人，我就實話說了吧，倪蘇早就是我們內定的信元公主。在看過剛才的試鏡表演後，這個結果更不會更改。”
倪蘇和趙以寧都猛地一怔。
既然如此，又何必讓趙以寧試綰柔皇後的戲，贈她空歡喜？
下一瞬，焦思琪給出答案。
她看向趙以寧，真誠地道：“當然，我們依舊叫以寧你來，也並非是要戲耍你。我看綜藝的時候，就認為你和倪蘇之間很有CP張力，比起颯美與嫵媚同時兼具的謝青羨，我認為綰柔皇後更適合你。不過——”
焦思琪頓了頓，也坦言：“這個角色到底隻是女配角，倘若你和團隊決定拒絕，我也非常理解。”
《見江山》這部戲，是信元公主的複仇史，她是絕對的戲眼。無論是男主大將軍衛昀，或是帝後的角色，都是她上位的踏腳石。
綰柔皇後之於趙以寧，便如皇帝於司欲。
他們都是早已擔綱做主角的人，即便是國際影後下凡演電視劇，也不可能上趕著去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