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見過這個世界,怎麼能容忍無窮無儘的黑暗?
回臨川前,隻是為了不讓哥哥姐姐擔心才有意控製,本就是憋了好幾天的暗火,此刻直接燃燒到頭頂。
她站起來,順著少年說話的聲音方向,將懷裡的西瓜汁全部倒在他身上。
“你是覺得我現在這樣還不夠慘嗎?”
竟然還說她耳背?!
第一次做這麼出格的動作,江櫻全身都在發抖,漆色的眼眸裡沒有任何神采,眼眶一瞬間通紅。
她控製不住的開始掉眼淚,一半因為他,一半是因為害怕。
林徹也沒想到她反應如此大,到底養尊處優慣了,被潑了一身,本能的爆了聲粗口。
顧純趕緊擋在兩個人中間:“你們不要吵架!你快和小櫻道歉。”
江櫻異常敏感:“你不要和我道歉,我才不會原諒!”
她才不要當沒有脾氣的人了,明明什麼都沒做,就被人當成好欺負的對象,才會愚蠢得被許子添利用,把自己害到這種田地。
林徹還沒說出口的話就被堵在喉嚨裡。
他看著被擋在顧純身後的那張臉,分明放狠話的是她,哭得最大力的也是她,眼淚像失禁般一顆一顆的掉下來。
女孩似乎也覺得有些丟臉,也不管自己的臉才剛擦乾淨,用手背抹乾臉,白白淨淨的小圓臉又瞬間被泥沙蓋住。
他沒忍心,不耐的提醒她:“那你彆哭了,現在更醜了。”
江櫻幾乎要被他當場氣死,反正都如此狼狽了,她也不想顧麵子了,憤憤的朝他走過去,手還沒抬起來,就被麵前人先單手抱起。
她氣急敗壞:“你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林徹無奈,看著她張牙舞爪得像個小瘋子,捂住了她的嘴,接著示意顧純。
顧純忙在前麵帶路,吵吵鬨鬨的把兩位小祖宗領回家。
之後,江櫻單方麵的和林徹冷戰了。
不管怎麼被逗,她都打定主意不理他,決定這麼持續到回家。
林徹也沒上趕著往她麵前湊,隻有在遇到的時候,會叫她幾聲,沒得到回應便轉身就走。
和好是在一個台風天,一場暴雨即將到來是,江櫻待在房裡沒出去,爺爺在午睡,顧純也沒有過來。
她在客廳裡坐了一會,聽著傾盆大雨降至,江櫻站起來,摸索著要去讓爺爺收衣服時,門鈴忽然響起。
她隔著門問:“誰?”
林徹在外道:“是我,開門。”
江櫻才不想給他開,門鈴又響了三遍。林徹道:“你要讓我淋死在外麵嗎?”
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拉開了門。
少年快速的走進來,江櫻始料未及,眼神失焦的被撞得往後退了幾步,她揉著發痛的鼻子,開始後悔的要讓他滾。
林徹怕她又哭起來,被江爺爺聽到,他少不得又要被削一頓,急急的捂住她的嘴,暗暗的警告:“不準哭。”
江櫻一口咬在他的手心裡。
林徹吃痛放開,將拎著的一盒子櫻桃貼在她的臉上:“吃了就不能生氣了。”
江櫻拍開他的手,袋子裡的櫻桃一顆顆的滾下來,掉在地上,她莫名其妙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他半蹲下身,輕皺起眉,隻能重新撿起,江櫻光著腳踩到了好幾個,殷紅的果汁濺到她白嫩的腳背上,觸目驚心,像漫天雪地裡開出的嬌弱紅梅。
她不自在的往邊上走了幾步,低下頭:“對不起。”
林徹重新把櫻桃洗好,放到盤子裡,拿起一顆塞進她手裡,重複著道:“吃完就和好。”
她發著懵,想著這附近好像沒有賣:“你是特地買給我的嗎?”
他道:“不是。”
感覺到了少年在言不由衷,她難得沒反駁的把櫻桃放進嘴裡,咀嚼了幾下後,另一顆櫻桃又放進她的手裡。
她緩緩的在桌上摸索著,想找到紙巾。
“吐這裡,”他抽出一張紙放到手上。
“……”
一時間,除了窗外風雨交加的轟雷聲,屋裡隻有江櫻在咀嚼的聲音,林徹盯著她,一顆接一顆的給她遞:“繼續。”
江櫻有種在被命令中吃櫻桃的錯覺,不吃完就不準走。
良久,他問道:“你還生氣嗎?”
江櫻嘴上吃著,頭照點不誤。
林徹停了兩秒:“我以後不推你了。”
“不是,”她道:“因為你老是叫我小瞎子。我很不喜歡,上次還說我耳背。”
他若有所思,想著平時叫她時,表麵都是溫和不在意的,原來都在心裡給他一筆筆記下,到了極點,就徹底撕破臉。
江櫻怕他沒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臉沉了下去,“你老是這麼說我,我真的會以為自己不會好了……”
心底一直隱藏得恐懼湧上心,她眼角酸酸的,像吃得是檸檬,整顆心都泡在酸水裡:“如果真的變成這樣,哥哥他們也會自責一輩子的,平時照顧我已經很辛苦了,我真的不想變成那樣。”
涼涼的淚滴在他的指腹裡,林徹改了漫不經心的語調,認真道:“對不起。”
“你彆哭了,我以後會對你好一點的,”他許諾。
江櫻沒聽進他的話,眼淚更多了。
林徹手足無措,總覺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女孩在他麵前脆弱得像張紙,濕漉漉的,隻要一哭,就沒辦法刹住,最後才伸出手,覆在她眼皮上。
……
“哇!”
身邊的小朋友指著天空,大聲道:“媽媽,煙花來了!”
潑墨的天空,各色的煙花隨著煙霧不斷浮現著各種標誌,帶著新年份的數學,與所有人同慶。
江櫻吸了吸鼻子,擦掉了眼淚,開始四處搜尋林徹的影子,他身形高大,又瘦,沒一會就從路邊走過來,就算一身黑,在人群裡依舊最亮眼。
風衣被風吹得微鼓,他指尖修長的拎著一杯奶茶,擠開人群,一步步的走到她身邊。
煙花徐徐上天,火樹銀花快速更迭得像是幾秒鐘的事,燦爛又璀璨,連同帶著天間也變得熱鬨。
曆史好像在重疊。
曾經,她也跟著他下山看過煙花,雖然看不見,但在臨川的記憶卻保存得十分清晰,就像此刻——
林徹走近後,發覺她的表情有點呆,低下頭細細打量了幾分,發現她有哭過的痕跡,本能的將手心貼上她的眼睛。
“你彆哭了。”
“要是沒辦法,你就把我的眼睛拿走吧。”
暴風雨來臨的下午,少年就是這麼哄她的,足足把她嚇了一跳,眼前是他溫熱的掌心,江櫻聽著他沉穩的嗓音,心慌亂了一下。
雖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但好像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是在十分認真商量的樣子,給了她百分百的安全感。
真的是你,幸虧是你。
“誰惹你了?”林徹問道,聲音在漫天的歡呼聲中有些小。
江櫻隻是抽噎著,沒答。他想了一會,見她仍然沒有要停下,握緊手裡的奶茶,語氣不自在道:“對不起。”
她雙眼朦朧,不解的望著他。
“你不要哭了,貝貝,”他難得乖乖道:“天太冷,沒聽你話買冰淇淋,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