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烈腳步微微頓住, 眼神中掠過一抹黯然晦澀。
男人陰柔的麵龐上平靜依舊,淡淡轉了個方向, 漫不經心一拂廣袖:“那便去瞧瞧好了。”
莫環宇半蹲在雲葒門前, 輕輕敲著門框, 語調哀怨:“小紅,你不喜歡莫哥哥了嗎?”
“上回,你捉弄我, 還說我不會拍馬屁,一無是處,哥哥都沒有跟你計較。”
“快快快, 哥哥剛弄了好玩意, 你出來,哥哥就跟你分享。”
“嗚嗚嗚嗚嗚嗚……”
房間裡, 傳出一陣應景的抽泣聲。
女孩兒嗓音已經哭的嘶啞,隔著一層門,悶悶得可憐。
莫環宇舒了口氣,長身而起。
隨手把剛挑出來的小兔子塞回小順子手裡。
“還是等你們家督公回來。”
“左右, 我是沒辦法了。”
落於地平線上的最後一縷陽光已經完全落下, 欽差衙門裡, 亮起了一盞盞明燈。
莫環宇微皺眉頭,壓低了嗓音:“小紅到底怎麼了?受什麼委屈了?”
他就知道,池烈身居高位,性子又陰晴不定,這樣手段狠辣的東廠提督, 怎麼可能把一個小孩兒的喜怒哀樂放在心上?
鐵定是給她委屈受了。
肥團子瞧著軟乎,容易捏搓,性子也像棉花似的。
可莫環宇知道,這隻團子賊著呢,不光賊,性子還很倔,不跟一般小孩兒一樣,會無理取鬨。
他現在哭成這樣,肯定是池烈的鍋!
“哎!咱家也不知道呀!”
小順子鼻頭冒汗:“都哭一天了。”
小孩子哪經得起這樣哭?
非得哭壞了不可。
“莫公子,我知道,您鐵定有法子,趕快想想辦法!”
“……我能有什麼辦法?”
莫環宇翻了個白眼。
他那些逗趣的玩意兒,早在前段日子被賊精賊精的肥團子給掏空了。
再說了,雲葒真想哭,除了池烈能哄的好,誰都沒法子。
小順子愁眉苦臉的想著,臉上表情突然一收。
殷勤躬身:“奴才見過督公。”
池烈掃過房門前擺著的,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
單手負於身後,眼神冷然:“這是在乾什麼?”
小順子正準備說話,旁邊莫環宇迅速開口,接過話頭:“督公大人,您到底把團子怎麼了?”
“你聽聽這嗓子,都要哭啞了。”
池烈還沒說話,小碎步跟進來的汪清哎呦一聲:“莫解元哪兒的話,這怎麼是要哭啞了呢?這分明是已經哭啞了。”
“誒呦!小孩身嬌肉貴,真要哭這個好歹來……”
“小順子,還不趕快去找大夫。”
房間裡的哭聲還在繼續,抽抽搭搭的,一會兒停一會兒哭。
池烈兩步跨上台階,站到門前。
雲葒保持著白天的姿勢,埋在被子裡,把自己卷成一團。
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偷偷摸摸往外看。
房間裡黑乎乎,雲葒又沒有點燈,池烈看不太清楚。
“嘟嘟。”
池烈抬手敲過門板,嗓音裡聽不出情緒,隻透著一如既往的冷峭:“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沒吃飯,看來你還知道自己錯了。”
雲葒抽了抽小鼻子。
哭的臉蛋通紅,眼圈裡全是紅血絲。
她攥緊了小拳頭,扁嘴,積蓄力量……
“既然,你知道錯了,那……”
池烈挑高右側眉梢,話音被突如其來拔高的哭聲打斷。
“哇!”
“討厭你,討厭你!”
池烈……
“壞爹爹,壞爹爹!”
池烈麵無表情轉身,黑色錦緞長袍在夜色中顯得冷烈而無情。
“看來,還沒反省出過錯。”
“那就繼續在裡麵待著,彆出來了。”
半趴在床榻裡的小姑娘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滿眼不敢置信。
她爹怎麼能這麼無情,無恥無理取鬨。
“不過也才兩頓沒吃,你們擺出這副天塌下來的樣子給誰看?”
“小順子,好好看著,本座去休息了。”
“哇!!”
房間內哭聲變得更委屈,更撕心裂肺。
小娃娃扯著嘶啞的喉嚨,明顯是要跟池烈作對。
池烈邁下台階的腳步微頓,提高了聲線,嗓音陰柔尖利,“你繼續哭。”
“哭一回,本座就賞小順子十個板子。”
“等哭到明天一早,小順子來找本座領板子。”
小順子害怕抖手:督公,我是無辜的呀!
池烈話說完不久,果不其然,房間裡的哭聲慢慢小了。
莫環宇滿眼不讚同,兩步追上池烈。
“團團還是個孩子,你怎麼能……”
“本座怎麼不能?”
池烈微微偏轉眼眸,居高臨下,斜睨著莫環宇:“你這是在質問本座嗎?”
莫環宇自從住進欽差衙門,還從未直麵過池烈真正冷銳陰森的眼神,那通身氣勢猶如地獄修羅臨世。
眼中濃到化不開的陰冷,仿佛冷血動物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