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多福推著謝臨安一路沉默, 謝臨安知道他心裡也不好受, 大嫂嫁入謝家已經十年, 夫妻兩人算得上恩愛, 隻是每次牽涉到謝家公婆, 大嫂總是受委屈。
他還記得那天上午大嫂來找他,告知謝多壽的陰謀,同時鄭重其事的說道, “三弟,大嫂知道你聰慧過人,大嫂隻有一個願望, 還請你成全。”
“大嫂,你我姐弟之間不要客氣,你說, 隻要臨安辦得到。”
“幫我和離。”
謝臨安驚訝的望著張氏一字一句的說出和離,她臉色平靜, 目光堅決, 似乎在說一件極小不過的事情,不是關乎她的終身大事,隻是去喝茶吃飯一樣普通。
謝臨安默默地點點頭, 張氏是個外柔內剛之人,平日裡溫柔賢淑不善言辭, 對爹娘和大哥言聽計從,從不反抗,可她一旦決定的事情, 怕是無力回天。
他正想著心事,耳邊突然傳來謝多福悶悶的聲音,“三弟,其實你大嫂之所以對你說那些話,也是無心的,她其實是……你不要怪她好不好?”
謝臨安點點頭,“我知道她是被爹娘和二哥逼迫,我不怪她。”
謝多福的聲音有些高興,“三弟,既然你不怪她,那明天我就去把她接回來可好?”
謝臨安轉眸定定望著謝多福,烏黑的鳳目看得謝多福不自在起來,“大哥,你可知道和離是大嫂求我幫她的,你可知道她的心已經死了,大嫂告訴我,她和你一刀兩斷,十年夫妻恩愛是她眼瞎。”
謝多福推著輪椅的腳步突然一頓,謝臨安隻覺得輪椅顫抖起來,他歎口氣,“大哥,你捫心自問,這些年,因為爹娘的事情,你罵過大嫂多少次,又打過她多少次,就算是個心熱如火,也會慢慢被澆冷。”
謝多福沉默半晌,“可是爹娘的話,我不能不聽。”
謝臨安眉目冷然,“大哥,為人子者,有所聽有所不聽,娘要打掉大嫂的孩子,這等有違天理倫常的事情,你怎麼能夠遵從?如今妻離子散,悔之已晚。”
謝多福念起張氏的溫柔體貼,心中又痛又悔,一時心酸忍不住落淚,謝臨安一聲歎息。
兩人走到謝家院裡,三個孩子怯生生圍上來,“爹,怎麼不見娘?”
謝多福心情煩悶,聽到三個孩子問起張氏,更是煩躁,“都回屋裡去,不許出來。”
三個孩子嚇了一跳,大丫八歲已經有些懂事,哇的一聲哭出來,“爹,我要娘,娘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娘不回來了?”
聽到大丫這般說,三個孩子頓時哭聲震天,謝多福無法,隻能哄騙道,“娘去給你們買點心了,一會就回來,先回屋裡去吧。”
三個孩子哭哭啼啼進屋,謝多福推著謝臨安去了後院,他之前住的房子已被燒毀,謝多福把西邊的一間屋子拾掇出來,將他原本房裡一些未被燒毀之物搬過去,才離開。
謝臨安環顧房間四周,那些書冊因為書櫃擋住,雖有幾本被火熏得發黃,大多完好無損,想到那日葉娘小心翼翼擦拭書冊的模樣,不由會心一笑,驀然心中又是一酸。
還有放在床前的花架也完好無損,幾朵小黃花開得恣意,活潑潑的俏麗模樣一如那人明媚朝氣的容顏,耳畔突然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我叫你臨安哥哥,好不好?”
好,怎麼不好,謝臨安展顏一笑,笑容清雋俊雅,他輕撫那幾朵小花,心中異常滿足,“初然,很喜歡聽你叫我臨安哥哥。”
門突然被一腳踢開,謝多壽站在門口,表情陰鷙,雙手背在後麵,慢慢走近來,笑出一抹陰狠,“三弟,真有閒情逸致,果真我和葉娘和離後,你也就稱心如意呢?”
謝臨安看都不看他一眼,隻是望著那幾朵黃花出神。
謝多壽更加憤怒,劈手揪住謝臨安的前襟,重重摔在地上,而後對著他的胸狠狠踢上幾腳,“屢次和我作對,還真以為我奈何不了你,你這個廢人,我看你還有誰給你撐腰。”
說完仍不解恨,又是一腳踹上去,踹得謝臨安捂住胸口,悶咳幾聲,嘴角沁出一抹猩紅。
謝多壽順手拿起花架上的竹花盆,猛地扔在謝臨安身上,花盆四散裂開,那些黃花摔碎在地上,枝殘花落,看上去十分淒涼。
謝臨安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努力伸手將那些殘花攏在胸前,默默用衣襟護在上麵。
門口閃進來一人,伸手扯開謝多壽,“夠了,不許再打,他畢竟是我們的弟弟。”
謝多壽瞪著眼睛,“怎麼,謝多福你要為他說話?”
謝多福甕聲甕氣,“是,有我在,你不許再欺負他。”
謝多壽恨恨盯著謝多福,“好,我看你能不能整天護著他。”說完之後,甩門而去。
謝多福皺著眉頭將謝臨安抱到床上,取來手帕為他擦去唇邊血痕,倒杯水遞給他,“喝點水吧。”
謝臨安接過水一飲而儘,“謝謝大哥。”
秀目望著地上七零八落的花架,心中絞痛,這是他唯一的念想啊,“大哥,可否幫我把這些花架收拾起來,放在我的床畔。”
謝多福見他一臉傷心絕望,雖然不知他為何對這些破爛視如珍寶,依舊照他所言,將這些花架和花盆收拾一番,放在床畔。
且說葉初然和張氏離開坎山村,兩人因為掛念著謝臨安,並未去張氏的娘家,張氏本來想去隔壁村找戶農家租住幾天,葉初然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去桃花源住上幾天。
那裡在坎山村的後山,離坎山村近又不算踏入村子,而且桃花源沒有自己的引路,閒雜人等都找不到那裡,也省的謝多壽去找自己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