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篡位將軍vs清貴公子28(2 / 2)

——夫人他過人生氣了。

幾個侍衛麵麵相覷,最後隻好熄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麵,不敢再乾什麼多餘的事。

……

若說京城最熱鬨的地方,恐怕還要數城北遠歸橋的瓦肆那邊,皮影兒、雜技、傀儡耍完之流……讓人眼花繚亂。

但墨硯可不敢把他家主子帶去那地方。

熱鬨是熱鬨了,可那些擠擠挨挨粗手粗腳的,現下他家主子身子弱,可挨不住那磕碰。

要他說,茶館就不錯。

他就知道京裡有幾家茶館,常有書生在裡麵清談,熱鬨卻也文人的熱鬨,雅得很。

主子以前偶有閒暇也會過去瞧瞧,聽見些有見地的說法,也會讚上兩句。不過後來,為了這一句誇讚,竟那些個沽名釣譽的人專門在茶館守著,拿著背出來的說法闊談。

墨硯卻不知道主子怎麼聽出來那是背的。不過幾次之後,主子確實是不去了。

也或是因為太忙了,無瑕過去。

如今難得出來一次,墨硯也就循著路往那茶館走。

路上停停頓頓,倒也是閒逛的意味居多,不過,也確實離那間名為“閒舍”的茶館更近了。

那茶館多少年都不變,裝飾還是那個裝飾,一水兒的磚瓦屋間突兀冒出的一個破草棚子,落魄得很,若說有什麼特彆,也就是招牌的那兩字抓眼了些。

但墨硯對字就是個勉強能認的水平,也分不出個好賴。

於是,這茶館在他眼裡……還依舊是個破草棚子。

隻是,隔了這麼久又故地重遊,讓墨硯頗生出些感慨,好似又回到主子沒入仕以前的光景。

要他說,要是一直是那會兒的日子……就好了。

他想著那些舊日的事兒,臉上不覺帶了笑,隻是走得越近了,隱隱約約聽見裡麵的人聲,他那笑卻一下子僵了住。

被推著往前的輪椅猛地一停,白穆因為慣性差點栽下去,他扶了下旁邊的扶手穩住身形,仰頭問墨硯道:“怎麼了?”

墨硯臉上僵硬,隔了好一陣兒才勉強擠出個笑來,“主子,我剛剛瞧見東邊有個……有……雜耍的,咱……咱……去看看吧?”

那臉上的笑僵成奇怪的弧度,那焦急都快溢出來了。

白穆似有所感地往那茶館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是痛覺屏蔽的副作用,他打從這次醒了之後,五感都退化到一定程度,這會兒離這麼近,聽那處茶館裡的談論,也隻模模糊糊像是蟲子在嗡,聽不出個內容來。不過墨硯這如臨大敵的模樣,結合他那個已完成的“聲名狼藉”的任務,白穆也猜出個大概來。

但他倒是著實好奇,那些人到底是怎麼說他的?

久久沒等到白穆答話,墨硯不自抑地,拉著那輪椅往後退了幾步,似乎想要儘力遠離,他又使勁兒揚了聲,想要蓋過什麼一般,“主子!咱們走吧!!”

聲音都帶上哭腔了。

白穆雖是好奇,但也不想為難自家的娃兒,聽墨硯都這強調了,當即點頭道:“……行”

他那個“行”字發音還沒落呢,墨硯直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推著他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白穆:……

他關注點微妙地歪了一瞬:這輪椅……厲害咯。

那茶館內。

幾位文士打扮的年輕人,正談起那裴家三郎自甘墮落,竟成了武安侯禁臠的事。

曾經高不可攀的人,淪落到這般不堪的地步,總教人心裡生出些隱秘的得意和興奮來……

他們如今也可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對這人肆意評頭論足,那種快感直叫人上癮。

這本就是捕風捉影的傳聞,又傳言曾有人因議論此事被下了大獄……可流言這事本就是堵不如疏,這下獄的傳聞反倒更激起了人們的熱情,隻是從明目張膽的討論,變成了暗地裡的私下議論。

不過,這幾個人顯然有些忘形了,一開始還壓低了聲音小聲交談,說著說著聲腔越發高了起來,言辭也越發露骨……甚至都冒出了那些個淫詞豔句,時不時要發出些帶著“大家都懂”的那種意味深長的笑。

聽著這些露骨話,原本呆在角落一個年輕人忍不住抓緊了自己跟前的茶盞,他本來想假裝聽不到的……可那言辭越發過分。

裴大善人在他們口中竟成了一個以色侍人、魅惑君上的……男寵之流!!

“嘭!!”

他終於忍不住,將手裡的杯盞狠狠放下。

這巨大的聲響惹得整個茶館中的人都看過來,那幾個書生自然也停下話,投過視線。

一下子被這麼多人看著,這年輕人全然沒了剛才敲桌時的氣盛,臉皮漲得通紅,整個人都顯出一副畏縮之態。

靜了片刻,剛才談論的那幾個書生裡,一藍衫人嗤笑出聲,半是嘲笑道:“便是討賞還得聽個曲兒呢?這撂碗就給的……”

他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語調,滿臉促狹。

眾人也都會意哄笑。

——那可不是乞丐嗎?

那年輕人這下子臊得連脖子都紅了,坐都坐不下去,要不是他在最裡角,這會兒恐怕早就落荒而逃了。

也是,對比這茶館裡的人,這年輕人的衣著實在寒酸了點兒:袖口處甚至還有同色布料綴的補丁,雖是顏色一致、又針腳細密,但離得近了也是看得出的。

眾人笑過之後也無人理他,早就接著自己原先的話題談下去了,那幾個書生人也接下了議論。

那年輕人臊得過頭,反倒不知怎麼生出一份膽量來,他重重地踏著步走到那幾個書生跟前。

見這人真過來,那藍衫人訝異又閃過一絲鄙夷,他略微不耐道:“怎的?還真是要賞錢不成?”

那年輕人卻直直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君子不唱流言。”

他這話說得一板一眼、很是鄭重,但偏偏話裡還夾雜著濃重的鄉音,單論效果竟有幾分滑稽。

但或許是他的態度太過嚴肅,這會兒竟無一人笑出來。

——這也本沒什麼好笑的。

被對著的那藍衫人愣了幾息,臉皮倏地漲紅。

他這是被這個鄉巴佬教訓了?!

藍衫人騰的站起身來,張大的鼻孔翕動,他深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眯起了那雙吊梢眼,挑剔地看著那年輕人。

衣著樣貌人品……這人嘴皮子實在利落,幾句功夫就把人貶得一文不值。

那年輕人本就不善言辭,方才那一句已經是難得,這會兒哪裡反駁得了?

尷尬又自愧地站在原地,手腳都沒地兒放了。

還是旁邊有人看不過,幫忙勸了幾句。

那藍衫書生這才一臉打了勝仗的表情坐下,神情頗為洋洋,又嘟囔道:“哪裡來的鄉巴佬?閒舍怎麼想的?什麼人都往裡放?!”

他顯然很為這勝利自得,也不避諱年輕人就在邊上,就同友人炫耀起來。

隻是過去不多會兒,裡間就蹦蹦跳跳出來一個小童,童聲清脆:“主人說,公子說的是。”

眾人尚且摸不著頭腦之際,那小童已經伸手比了個請的姿勢,“……請回罷。”

那藍衫書生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這意思。

——閒舍主人,竟是要趕他走?!

他還待再理論,裡麵卻又出來幾個人高馬大的壯漢,那藍衫人神色霎時一僵。

同伴見狀也紛紛拉住他,好言勸解,幾人狼狽地出了茶館。

……

那年輕人還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發展愣在原地,裡麵已經走出了個麵目慈和的老人。

茶館的客人似乎都認識老者,紛紛尊稱“姚老”,那老人笑眯眯地一一答了招呼,又轉頭衝那年輕人笑,“聽小兄弟口音,可是淇州人士。”

那年輕人連忙拱手,“學生褚譽,乃淇州鱗邑人。”

那老者像是有所明悟,“鱗邑啊……”

褚譽卻是羞愧已極。

裴大善人當年救了他一整個縣的人。

可如今他名譽被汙,可歎他一開始竟還有坐視之心,實在是……愧對聖人之言、愧於立身之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