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 / 2)

漢侯 來自遠方 10051 字 8個月前

先代平陽侯早逝,曹時年紀雖小,卻是實打實的侯爵。真要責罰,於郅都也有些棘手。畢竟他們揍的是匈奴人,如果因此被抓,合法卻不合民願,郅都肯定會遭到不少罵聲。

被人指為酷吏,郅都半點不以為意,始終一派坦然。為匈奴人懲一侯爵,郅中尉表示不能背鍋,用拳頭砸碎、用腳踹碎都成,就是不能上身。

景帝這樣的處置,恰好是幫郅都解圍。

天子親口免懲,身為臣子,自然不好開口反對。

看向冰塊臉的郅中尉,景帝笑道:“至於那些匈奴人,可暫時關押。如匈奴使臣上門,讓他來尋朕。”

“敬諾!”

郅都領命離開,曹時三人被留在未央宮。景帝命宦者召醫匠,仔細查看三人傷勢。確定僅是擦破點皮,並無大礙,才讓醫匠退下。其後命人送上蒸餅和蜜水,簡直就是在犒勞三人。

看到夾肉的蒸餅和包子,少年們一起咧嘴。

“此乃太中大夫敬上,出自雲中郡。”景帝用筷子夾起包子,分彆放到劉徹和三個少年麵前的漆碗裡。

“謝陛下!”

少年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和拔高的身量成正比。加上剛打過一架,肚子早就開始叫,三兩口吃完一個包子,飲下半盞蜜水,視線落到蒸餅上,滿滿都是渴望。

景帝笑了,將蒸餅推到三人麵前,很快又成空盤。被三人帶動,劉徹也吃得肚子滾圓,放下筷子時,才意識到自己吃了平時一倍的飯量。

“多吃才能長得好。”景帝笑著拍拍劉徹的頭。

曹時三人打著飽嗝離開未央宮,劉徹和他們走在一處,好奇詢問他們開片匈奴的經過。

少年們立刻來了精神,繪聲繪色加以講述。曹時更揮舞著拳頭,重現他是如何揍青匈奴人的眼眶。

“匈奴犯我疆土,著實可恨!他日必要斬儘這些胡寇!”

四人一邊走一邊說,中途遇上韓嫣,隊伍變成五人。

弓高侯和先代平陽侯有些交情,韓嫣和曹時幾人不算陌生。談起出擊匈奴,少年們都很興奮。曹時更小聲問道:“殿下,陛下正練精騎,可有此事?”

曹時有爵位,知曉朝堂之事不算奇怪。

“確有。父皇嚴令,不可讓匈奴人知曉。”劉徹似被曹時的情緒感染,四周看看,小心的放低聲音。

曹時笑容更勝,雙手握拳相擊,轉身就要往回走。

“阿時,你去哪裡?”另一個少年拉住他。

“去請見陛下,我要去邊郡,就去雲中郡!”

“彆胡鬨,快回來!”

若是曹時再長五歲,事情還有可能。現如今,單以曹時的年齡和身份,景帝就不可能點頭。

陽信公主恰好從殿前經過,見到這一幕不由得皺眉。

自從被王皇後嚴令抄寫《道德經》和《莊子》,陽信的性格再不如之前浮躁,但這種強扭的沉穩總會給人一種違和之感。

對於椒房殿,劉徹親近一段時日,又開始變得疏遠,姊弟倆也不常見麵。此刻遇見,見陽信似有話要說,劉徹不肯多留,匆匆見禮,拉著曹時和韓嫣轉身就走。

望著劉徹的背影,陽信咬住嘴唇,想要發脾氣,想起被關在殿中的時日,到底忍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帶著宮人繼續前行,行路時脊背挺直,一舉一動都似在模仿王皇後。

翌日,景帝結束朝議,當即前往長樂宮。劉徹要聽太傅講《春秋》,並未跟在景帝身邊。

想起竇太後所提之事,景帝麵露沉思。

皇子的婚事需要早定,幾個公主年紀漸長,也需早些看一看人選。

想起昨日見到的三個少年,景帝心頭一動。年紀身份都合適,照其性格行事,長成應會成為太子助力。

景帝一路思量,走進長樂宮,發現陳嬌不在殿中,不由得有些詫異。

“堂邑侯有恙,嬌嬌回了侯府。”竇太後坐在屏風前,神情溫和。

景帝沒有多說,母子倆又閒話幾句,就讓宦者打開殿門,召候在殿外的女郎。

“出塞三十人足矣,另擇佳者入未央宮,賜諸侯王。”竇太後道。

景帝沒有異議。

從呂後時起,就有以家人子賜諸侯王的舊例,竇太後也是因此才入代王府。事情涉及到未央宮和皇帝諸子,本該有王皇後在場,景帝和竇太後卻像商量好一般,將王娡徹底忽略,提都沒提。

“入殿!”殿門開啟,宦者的聲音隨風回蕩。

少女們邁步登上石梯,行動間目光微垂,沒有輕聲細語,更無環佩叮當,甚至連腳步聲都低不可聞。

入殿之後,少女們依宮人教導行禮,齊齊俯身在地。

“雲中郡沙陵縣良家子,雲姓,父無爵,貌上,擅騎,能開弓。”

被喚起時,雲梅不斷告訴自己不能慌,不能亂。可心還是砰砰狂跳,腦子裡也開始嗡嗡作響。想起發上的銀釵,狂跳的心才慢慢落回實處,依宦官指引,前行三步,再次俯身行禮。

“雲中郡,祖居於此?”竇太後道。

雲梅慢慢抬起頭,仍不敢將視線放得太高:“回太後,民女先祖出身燕地,先帝時奉旨徙雲中。”

少女聲音溫柔,聽著極是悅耳。

竇太後又問了幾句,隨後滿意點頭,當場作出決定:“傅親。”

刀筆落在竹簡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響,在寂靜的大殿中顯得異常刺耳。隨筆鋒一同落下的,還有少女後半生的命運。

雲中郡

出塞的隊伍已經準備妥當,在出發之前,趙嘉見到了領隊和護衛,還有兩名烏桓向導。

看著兩個漢話和匈奴話都十分流利的烏桓人,趙嘉莫名覺得眼熟。但一時之間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裡見過他們。

直至魏太守一行抵達畜場,兩個烏桓人見到隊伍中的周決曹,態度恭敬得近似詭異,趙嘉才恍然大悟,這兩位不就是隨著匈奴使臣到來,然後牽涉進大宛人和羌人互毆,被抓進的大牢的胡商之一?

不過,他們這態度是怎麼回事?

瞅著烏桓商人的舉動,趙嘉不是很明白。轉念又一想,以他們的態度,此行應會儘心儘力,不會中途出什麼幺蛾子。

讓趙嘉意外的是,魏悅也隨魏尚一同到來。

魏三公子沒有任何變化,仍是笑容溫和,態度親切。見到趙嘉,目光微微一頓,突然伸手彈在趙嘉額前,笑道:“我聽阿翁說了,阿多做得好。事情既已了結,今後就無需再想。”

摸摸被彈的地方,趙嘉突然想笑。

之前不覺得,經魏悅提點,他才驟然間發現,從擇選送金到剿滅陽壽衛氏,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他的神經一直緊繃,始終沒能放鬆下來。

神經緊繃他就會失眠,自小就有的習慣。

如魏悅所言,事情已經結束,他再繼續繃著,除了自尋煩惱還能是什麼?

“謝三公子!”趙嘉誠心道謝。

魏悅輕輕點頭,又彈了趙嘉一下,收下這份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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