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的戰場上, 安條克七世擊退安息輕騎兵, 回到大帳, 尚未來得及解下戰甲, 就遇藍市城送來急報, 國境東端遇襲,一支規模逾萬的騎兵長驅直入,擊潰邊界守軍,連占數城, 距王都越來越近。
看過急報,安條克七世大驚失色。
“難道是安息派兵偷襲?”
不怪他如此想。
兩國的戰爭陷入膠著, 大夏調動全國力量, 附屬小邦和部落被陸續召集, 兵力達到數十萬。安息貴族接連參戰, 六大馬茲班齊聚戰場, 除弓騎兵外, 已經出現重騎兵,和大夏最精銳的重步兵交鋒,能輕易衝破防線。
讓大夏慶幸的是, 這樣的重騎兵數量不多。
絕大部分安息軍隊仍是弓馬為主的輕騎, 大夏集中優勢兵力, 戰場上的勝率基本對半開, 迄今沒有出現大敗。
交戰雙方勢均力敵,旗鼓相當。想要一戰分出勝負,可能性趨近於零。
麵對膠著的戰況, 無論安條克七世還是德米特裡,都比開戰時變得謹慎。
兩人十分清楚,看似平穩的戰況,實則危如累卵。稍有不慎,都可能發生意外,最終導致一場潰敗,滿盤皆輸。
接到藍市城的急報,得知國境東端被襲,安條克七世再無法保持鎮定。
如果真是安息派出奇兵,繞過主戰場,從背後攻入大夏,對他而言,後果近乎是毀滅性的。
聯係今日戰況,安條克七世甚至發散性思維,對方是否故布迷陣,假裝落敗,好讓他放鬆警惕,配合東麵的襲-擊?
越想越有可能,安條克七世實在坐不住,起身在大帳內來回踱步。腦子裡亂糟糟一片,想要召集群臣商議,又很快改變主意。
戰場上最忌人心動搖。
如果知道國境被攻破,王都遭到威脅,難保不會有人主張分兵,出現同安息講和的聲音都有可能。萬一主和的聲音占據上風,國王出征無功而返,反而損兵折將,他勢必會聲望大減。
安息皇室內部不太平,國王和王叔互相爭-權,大夏也不是鐵板一塊。
安條克七世以武功聞名,用自身的強悍威懾他人。突然聲望跌落,不複以往強勢,皇室內部定會有人生出異心,甚至對他發起挑戰。
首當其衝的,有極大可能是他的長子和次子。
安條克七世停下動作,握緊鑲嵌寶石的權杖,開始在心中衡量,究竟該如何解決這場危機。
趁安息自以為得逞的時候,向對麵發起總-攻,亦或是派人潛入安息國內,聯絡安息皇帝,從背後給德米特裡下刀?
幾個念頭在腦中回旋,卻都是把握不大,無法一舉破解難題。
就在安條克七世苦思無策,眼底浮現血絲時,又一封急報送到。
解開係繩,展開羊皮,安條克七世的神情變了數變,仿佛一夕落入地獄,又從地獄升至天堂,可惜沒等站穩,直接被-塞-進滿嘴苦果,還不能吐,必須主動往下咽。
“陛下,王都送來消息……”
隨軍出征的大臣走進大帳,看到安條克七世的樣子,話卡在喉嚨裡,滿臉都是驚訝。
“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藍市城送來消息,東端邊境遇襲,五城被攻破。”
“什麼?!”大臣滿臉震驚,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安息?”
“不是。”安條克七世遞出第二張羊皮,道,“是漢軍。”
“漢軍?”大臣的聲音瞬間拔高,“那些恐怖的黑色騎兵?”
“是。”
安條克七世回身坐下,雙手交疊,緊握住權杖,口中道:“漢和月氏發生戰爭,月氏戰敗。漢軍追逐月氏翕侯,越過荒漠,進-入大夏。”
“這真是……”大臣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羊皮中寫明,因月氏翕侯逃進大夏,漢軍追襲時,和邊境守軍發生衝突,兩名將領受傷,激怒對方的主帥,這才率軍大舉壓上,連下東部五城,揮師逼近王都。
“據得來的消息,受傷的漢朝將領身份很不一般,其中一人的長輩官居要職,是皇帝心腹;另一人的姊妹是皇帝的妻子,王朝的皇後。”
說到這裡,安條克七世無比頭疼。如此顯赫的身世,換成任何人都不會善罷甘休。
大臣捧著羊皮,默然無語,不知該如何寬慰。
“陛下,這上麵說漢軍拿下五城,沒有繼續向王城進攻,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轉機?”
“陛下,漢軍長途跋涉,遠離國境作戰,縱然兵鋒強悍,終究會受到一定限製。他們的目標是月氏,攻入大夏應是一時怒氣,未必存著死戰的念頭。”大臣低聲道。
“你是說?”安條克七世眸光微閃。
“大軍遠道征伐,追襲殘敵,一路上糧草的消耗,武器的折損,人員的傷亡,都會影響戰力。”大臣走到安條克七世近前,微微彎腰,聲音壓得更低,“將他們要的人送出去,再給出黃金寶石甚至是土地,設法讓他們離開。”
“如果他們不走?”
“可以讓對方開出條件。”大臣繼續道,“陛下,月氏已經沒有前路,交出月氏貴族,正好吸納剩下的騎兵。何況,安息才是大夏最大的敵人!”
“對,你說得沒錯。”安條克七世如醍醐灌頂,立刻抓住重點,“安息才是最大的敵人!”
和安息的這場戰爭,已經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