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還是慎重點好,不用這麼急。”
“這種方式還是有必要的,但具體如何做,可以再探討一下……”
“這個……我保留意見吧。”
老師這邊的回答明顯有些參差不齊,氣勢上便弱了幾分。
關於老師工資分級的政策,早在一天前就已經傳達到老師們這裡了。對於這個政策,老師們可真不是一條心。對於像趙靜靜這種不學無術的老師來說,這個政策當然是極其糟糕的,她會舉雙手表示反對。但學校裡也有不少想好好教書的老師,這些人有能力,也有熱情,隻是因為此前學校的風氣不好,他們或自覺、或不自覺地隨波逐流,才導致了學校這種麵貌。
對於後一類老師來說,如果廠裡有決心整頓學校的風氣,他們是樂意接受的。其實大多數人都想好好乾活,不想混日子。身為老師,成天看家長的白眼,他們也覺得丟人。再說,工資分級的核心是獎勤罰懶、獎優罰劣,他們這些願意做事的人,在新政策下會是得利者,憑什麼去反對這樣的政策呢?
當然,這些人也不會明確地站出來支持廠裡的政策,因為這就意味著要得罪趙靜靜們。知識分子是最擅長於明哲保身的,他們才不願意得罪人呢。這些人就是傳播學裡所說的“沉默的大多數”,能夠在這個場合裡聲稱自己保留意見,就已經是非常難得的坦率了。
聽大家都說得差不多了,張舒敲敲麥克風,對眾人說道:
“那好吧,大家的意見,我們都已經聽到了。提高子弟學校的教學質量,是廠領導今年要抓的重點工作之一。也正因為它重要,所以我們要充分聽取民意。這樣吧,今天的會議之後,大家還可以就這個問題進行深入的討論,有什麼好的意見、建議,歡迎反映到廠部來。那麼,現在就先散會吧。”
一說散會,趙靜靜第一個就站起了身,她用怨毒的目光把全場的人都“突突”了一遍,然後便大踏步地離開了。她有一肚子的MMP想要說,但她知道這不是她的主場。她如果敢把這話說出來,立馬就會被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裡。
汪盈卻是有了一種如魚得水的暢快感,她站起來,衝著趙靜靜離開的方向,大聲說道:“這個政策實在是太好了,有了這樣的政策,再也不怕那些誤人子弟的家夥了!”
一個小姑娘拿著筆記本,擠到汪盈麵前,可憐巴巴地說道:“汪師傅,我是廠報的李佳。剛才聽了你的發言,我覺得講得非常好。廠領導指示我們廠報要對這個問題進行深入的報道,我能不能采訪你一下?”
“采訪我,采訪我什麼?”汪盈有些不解。
李佳說:“就是你對這次廠裡整頓子弟學校的政策有什麼看法,現在國家在搞市場經濟,市場經濟的核心就是競爭,是優勝劣汰,你認為子弟學校的整頓是否需要貫徹這樣的精神?”
汪盈說:“那是當然的!優勝劣汰嘛,不管做哪方麵的工作,都是應當如此的。我跟你說,子弟小學有些老師,工作真的很不負責任,就比如剛才在會上撒潑的那個趙靜靜……”
“汪師傅,我們對事不對人……”李佳打斷了汪盈的發揮,繼續說道:“對於廠裡采用經濟手段來進行治理,你是怎麼看的?”
“我覺得非常必要!”
“這種方式不可避免地會觸犯一些人的利益,並且引發他們的反彈,你覺得廠裡是否應當對他們妥協。”
“這怎麼能妥協呢!這是不正之風,廠裡應當堅決予以打擊。”
“可是,像趙老師這樣的人,也是廠裡的正式職工,廠裡不合適打擊吧?”
“怎麼就不合適了?正式職工又怎麼樣?現在不講鐵飯碗了。不好好工作的人,就應該下崗、開除。”
“我聽說趙老師很能鬨的……”
“鬨?怕什麼,咱們國家是講法律的,敢鬨就直接抓起來拘留好了!”
“對對,你說得太對了。”
小記者抱著采訪本,找其他職工采訪去了。汪盈覺得神情氣爽,得意洋洋地向會場外走。等走出了會場,來到太陽底下,她才覺得似乎哪裡有點不對。
咦,到底是哪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