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丞問, 你後悔了麼?
尤瑋一頓, 搖了搖頭:“你知道我沒有。”
顧丞沒接話,隻是望著她, 那眼神複雜極了, 裡麵寫了很多讓人看不懂的東西。
尤瑋忽然說:“那時候, 咱們從那個地方出來, 還說著反正有一年的時間可以選擇是不是要辦儀式, 要是想辦就去,不想辦,有的是時間後悔,也不用說破。”
隔了一秒,尤瑋笑了:“結果, 還真就沒有去。”
顧丞這時開口問道:“如果我是葉倫,或者說我有那樣的身家背景,恐怕當年你會追著我去辦理儀式。”
尤瑋的笑容跟著沒了。
她完全沒想到顧丞會這樣展開話題,她更加不知道原來顧丞將這個問題放在心裡了,顯然這很值得他計較。
安靜片刻後,尤瑋這樣說:“貧賤夫妻百事哀,這話我一直不同意。就算有百事哀,要過得幸福也不是難事。人隻有知足才能常樂,難的不是擺脫貧窮, 而是如何擺脫拔高的心氣兒。兩個心氣兒高, 卻又貧窮的人, 是不可能獲得幸福的。負一加負一是負二, 絕不可能負負得正,糟糕的兩個人隻會拖對方後腿。記得麼,同樣的話,四年前咱們就說過。”
說是心氣兒,其實也是野心,不甘於現狀,不甘於平庸,不甘於就這麼低頭。
顧丞扯扯唇角,卻說:“你在逃避我剛才的問題。”
剛才的問題?
哦,如果他是葉倫麼?
看來,他是不想好好說話,隻想吵架了。
思及此,尤瑋吸了口氣,說道:“好,那我現在回答你,如果你是葉倫,或者你有那樣的身家背景,我當初一定會綁你跟我去舉行儀式,就算你後悔了要離婚,我也能分到一筆錢,這買賣不賠。”
這話一出,顧丞的唇角也平直了。
他生氣就會抿嘴。
尤瑋一看便知。
可話說回來,她不爽,他憑什麼爽?
尤瑋冷冷的笑了:“怎麼,難道你想聽我說,如果你是葉倫,我四年前也不會逼你去辦那個儀式麼?換作你是我,你會這樣假清高,真矯情麼,這樣的選擇除了能證明我愚蠢之外,還有什麼。”
顧丞一頓,靜了幾秒鐘才說:“所以,四年前你突然說要回國,你說你想清楚了,要以事業為人生目標,也是因為這個。因為我不能給你金錢上的幫助,不能作為你晉升的階梯。”
顧丞的語氣很淡,就好像在談論明天晴轉多雲,會有一個好天氣一樣,但他的目光卻不簡單,除了深沉那裡麵還堆積了陰霾。
尤瑋十分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她是真的沒想到。
顧丞能在這樣的時間陳述出心裡裝了許久的答案,顯然這件事他一直耿耿於懷,這危及了他的麵子和自尊心。
這個道理尤瑋能懂。
但她不懂的是,對此耿耿於懷的人竟然會是顧丞。
他一向什麼都不在乎,人狠,心也狠。
他怎麼會以為這是她選擇提早回國的理由呢?
真的該計較的人難道不是她麼?
嗬嗬……男人。
尤瑋深吸了一口氣,淡淡說了一句:“原來你是這樣推卸責任的。”
此言一出,顧丞愣住了。
這話的意思明顯是在說,當初尤瑋做那個決定,更在之後提出要互相拉黑,斷絕往來,這裡麵的原因全都在他?
顧丞皺起眉頭:“你把話說清楚。”
這件事他計較了四年了,非得死個明白不可。
尤瑋:“何必說得太清楚,大家心裡都有一杆標尺,每個人心裡的尺子刻度是不一樣的,你覺得OK的事,我不OK,我認為重要的事,你不重視。就算都說清楚了,同一件事在不同的尺子麵前,也會體現出不同程度的重要性,所以,我也懶得浪費這個時間。”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聽上去,會讓人更加介意,更加想知道答案。
顧丞的眉頭已經快打結了,下巴繃得死緊,好像又在跟自己較勁兒了。
尤瑋知道,他一定想刨根問底,可這樣做不是他的性格,他做不出來,心裡自有一股驕傲,這也是她一直喜歡的地方。
說實話,她不希望他改變,要是連那點驕傲和自我堅持都沒有了,那顧丞就不是顧丞了。
尤瑋也不由得反省了一下自己,剛才好像把話說的太急了,就像是即將撕破臉的兩口子,準備開始互揭瘡疤的前奏階段。
其實沒必要搞這麼僵的,他們不會成為夫妻,自然就沒有必要浪費時間成本去做這樣無聊的事。
再說如今外敵當前,怎麼能窩裡哄呢?
思及此,尤瑋緩緩垂下目光,輕輕歎了口氣,便主動上前一步,碰了一下顧丞的手。
他似是一頓,手還想後錯開一點,接著手指也動了動。
尤瑋看到了,不由得好笑。
她又向前伸了一下,碰到他的手指,進而握住他的手掌。
兩人的距離已經是近在咫尺。
顧丞的聲音就像在她的腦瓜頂,低沉而不悅:“你靠得太近了,不怕被人拍到?”
尤瑋:“再嚴重也沒有去民政局那個威力大,我現在是破罐子破摔了。經曆了這麼多事,我回國了,咱們斷交了,你又回來了,咱們又和好了,如今還要因為以前的事吵架麼,不值得的,何不好好珍惜現在的光景。”
這話聽在彆的男人耳朵裡,或許會覺得舒心,可是聽在顧丞耳朵裡,卻一下子明白了這話背後的意思。
她說要翻篇,珍惜現在,這並不意味著那顆沙子就沒有了。
它還在,而且就在他和她的心裡,隻不過現在要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方式,把它忽略掉。
顧丞垂下眼眸,落在尤瑋的臉上,從她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光潔的額頭,兩排睫毛,翹起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