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交鋒(2 / 2)

“我臉上有東西?”

宋餘杭俯身。

她本就比她高出一個頭,兩個人距離拉近,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撲麵而來。

林厭一腳踹在桌子上,坐著椅子生生往後退了幾步:“宋隊,辦公室含情脈脈地看著我不太好吧?”

宋餘杭直起身子,胳膊已經包紮好了,一隻手插進褲兜裡看著她:“根據《公安機關人民警察著裝管理規定》第七條第三細則規定,警服不得披衣、敞懷、挽袖、卷褲腿”

林厭看了看搭在一旁椅子上的製服外套,再低頭看了看自己領口敞開的兩顆扣子,以及卷起的褲腿,緩緩地打出了一個“?”號。

方辛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警服捋了兩下頭發以示妝容整潔。

“除工作需要和特殊情形外,應當穿製式皮鞋、膠鞋或者黑色皮鞋,女性警務工作者鞋跟高度不得超過四厘米”

林厭七厘米還鑲了鑽的恨天高簡直能閃瞎方辛的狗眼。

林大小姐滿臉匪夷所思仿佛在看外星生物。

宋餘杭退後一步:“還有,不得染指甲不得染彩發戴首飾”

“???宋餘杭你是人嗎?不是,你是女人嗎?”

宋隊好像確實一年四季都穿製服,也沒見她染過頭發,一頭及肩長發向來都是紮起來,露出五官鮮明的一張臉。

首飾就更彆提了,估計她還嫌贅得慌。

“從生理和心理特征來看,我是,作為法醫,這個問題未免太不專業了”

林厭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裡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她還是頭一次遇到能把她堵的說不出話來的人。

她真想打開她的頭蓋骨看看裡麵是不是隻有規章製度。

明明看上去也比她大不了幾歲,怎麼說話做事這麼迂腐古板呢。

“首先,我穿什麼怎麼穿是我的自由,即使是警察也無權乾涉吧”

“是,但在警隊,就要遵守我們的規定”

林厭冷笑了一聲,站起身看著她,麵膜從臉上掉落,她故意團成團扔過去砸在了她肩膀上。

那雙眸子裡滿是玩世不恭與惡意的嘲弄。

“我就不遵守,你能怎麼著?來打我還是去告我?我告訴你,市政府還欠著我林家工程款呢,我們林家養活了濱海省多少公職人員你知道嗎?你動我一根手指試試看”

麵膜掉落在她腳邊。

空氣陷入死寂。

方辛驚地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時之間隻有彼此安靜的呼吸聲與牆上時鐘流淌過的滴答聲。

宋餘杭輕輕上前一步。

林厭沒退,死死盯著她。

宋餘杭再打算往前一步的時候,被人死死拉住了。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臉英勇就義慷慨赴死破釜沉舟:“宋隊,不要,快住手!”

林厭不著痕跡咽了一下口水。

對麵人卻輕輕彎了下唇,快到她恍惚以為是錯覺。

“彆緊張,我不會打你,我隻是覺得,你既然無心就該把職位讓給其他更有需要的人”

一句話說的林大小姐又炸毛了:“誰緊張了?!誰緊張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緊張了?!!”

她吼完之後一室針落可聞,就連方辛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又趕緊一把捂住了嘴巴。

“你剛才咽了一下口水,右手握成了拳,腳尖向外,渾身緊繃,咬肌輕輕翕動著,是防備的姿勢,我若動手你便會反擊,但你不確定是否能打贏我所以沒有先動手”

“我他媽的我……”林厭氣到翻白眼七竅生煙語無倫次就差口吐白沫了,徑直抄起一本《法醫學》就撲了上去。

方辛死死抱住她:“彆……林姐,不要!你打不過她的,宋隊年年大練兵都是第一名!”

桌上物品散落一地,宋餘杭退後一步,毫發無損。

她從褲兜裡掏出a.4紙包好的一疊人民幣放到了桌上:“這個,還給你,以後市區不要超速了”

“我……”林厭又隨手抄起一本書扔了過去。

宋餘杭微微偏頭,擦著臉躲過,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林厭還想追被方辛死死拖住了。

她自生下來還沒受過這麼大的氣,她小時候頑劣六歲就把林誠打的滿地找牙,後來雖也受到了她那位後媽的懲罰,但作為林家人,天生自帶高人一等的光環,又有誰敢勸她個不是呢?

不是敬而遠之就是熱情巴結。

她生平第一次從一個女人身上感受到了挫敗感,上一次有這種感覺,已經是將近二十年前了。

等宋餘杭走後,方辛小心翼翼給她端了一杯咖啡:“林姐,你彆生宋隊的氣,她雖然有時候古板了些,但人真的挺好的……”

“她這樣也是有原因的,我雖然才來技偵不久,但聽說故去的那位主任法醫師,是她多年的老搭檔了,還是老同學,人……是倒在工作崗位上的”

“她雖然嘴上不說什麼,照常工作,但其實心裡應該比誰都難過”

“我……”林厭還想說什麼,目光落到了麵前的辦公桌上,不大不小的桌麵滿是故人的痕跡。

隨處擺放著的法醫學書籍,電腦顯示屏上貼著幾張便利簽,以及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是拍立得拍的,像素不怎麼清晰,照片上的兩個年輕人站在一起,其中一個剛剛跟她吵過一架。

那時候她還年輕,穿著嶄新的製服,眉目舒朗,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肩上綴著兩顆四角星花。

正是年少好時光。

林厭抿了一下唇角:“算了,老娘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計較”

走出門外的宋餘杭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想起馮局剛剛說的話。

“林厭這樣的人,剛愎自用,目無法紀,若不是有幾分真本事也進不來咱們市局,就當一個編外人員看待吧,她估計也不吃咱們這套,我知道你一貫眼裡揉不得沙子,但也彆太往心裡去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馮局在提起林厭的時候,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縱容和無可奈何。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吧。

她搖搖頭,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