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餘杭考慮良久,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後悔。”
季景行苦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麼,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臉上閃過了一絲落寞。
“姐,對不起……這次……是我衝動了,你跟媽說,我身體好的差不多了,過幾天就回家了,彆跟她說我被關禁閉的事,免得她胡思亂想。”
這次換宋餘杭扒上了鐵窗看著她。
季景行看著那張和宋亦琛有七八分相像的臉,笑容有些勉強:“行,我知道的,時候不早了,我該出去了。”
宋餘杭知道,她能進來應該是趙俊峰破例允許的。
她咽了咽口水,餘光左右瞥了一下,四下無人,對著季景行勾了勾手指,在她湊過來的時候,把一張小紙條塞進了她手裡。
“打這個電話,他知道該怎麼做。”
季景行被她這故弄玄虛的一套搞得心裡七上八下的:“這……這什麼……”
宋餘杭已經推開了她:“姐,慢走啊。”
她對她做口型:出去再看。
季景行將信將疑地回頭,一直到走出了看守所大門口才把那紙條攤了開來。
指甲蓋大小的紙條被揉得潮濕且皺皺巴巴,也不知道在身上藏了多久。
她好不容易才辨認出了一串電話號碼,把紙條翻過來一看,歪歪扭扭寫著三個字:找、林、厭。
季景行抿緊了唇角,把紙條揉進掌心裡,繼續往前走,路過垃圾桶的時候紙條不小心掉了下來。
那麼小一張紙條又有誰會注意呢,她伸手攔下出租車坐了進去。
“師傅,火車站。”
***
說是保外就醫其實就是無罪釋放。
林厭用狠絕為自己贏得了一條出路。
在她養傷的這段日子裡,極光行動伴隨著“禿鷲”的死也正式步入尾聲。
一場浩浩蕩蕩的掃 | 黃 | 風波席卷了濱海省的大街小巷,上到省城,下到地級市包括各大鄉鎮。警方出動警力一萬餘人,警犬五百多隻,其他各部門工作人員數千名,統一對省內各娛樂場所、ktv、按摩店、酒吧、民宅等進行了摸排,抓捕6.1案涉案人員六十一人,包括兩名為“禿鷲”行方便,撐保護傘的政府官員。
何苗的小姨父也在其中。
至此,6.1案宣布告破。
至於其他涉 | 黃 | 場所取締的取締,查封的查封,該抓捕的抓捕,通通另案處理,徹底打掉了一條以女性受害者為主體的利益產業鏈。
人|民|日|報登在版首,高調報道了此事,卻對其中做出傑出貢獻的兩名警察模糊了姓名與來龍去脈。
林厭手裡報紙翻過一頁,閒閒扯了一下唇角,摘掉眼鏡準備睡覺的時候,又瞥了一眼法製版。
她眉頭一皺,又把眼鏡戴了回去。
標題宋體黑字寫著:“6.1案匪首“禿鷲”因畏罪潛逃途中失足掉入河中溺水而亡。”
這一頁全黑版,圖片還打了馬賽克,模糊得根本看不清楚。
林厭伸手:“放大鏡。”
旁邊伺候的管家給她拿了過來,林厭把報紙平鋪在膝頭,摘了眼鏡,拿著放大鏡一寸寸挪了過去。
她在觀察屍體。
衣物完整,鞋子少了一隻,報紙上說是逃跑途中跑掉的。至於臉則打了馬賽克,看不清具體的屍表特征。
至於指甲啊這些小細節更是看不清楚了,林厭死死盯著他的體型,在腦海中換算著圖片比例與現實比例。
四肢長,身體流線型,肩膀寬闊,人高馬大,他很有可能會水!
她一個激靈就從床上彈了起來:“換衣服,我要出門!”
***
關禁閉的這一個多月裡,宋餘杭也沒閒著,她一邊做著複健,一邊開始著手修複林厭的那根機械棍。
她到底不是坐牢而是關禁閉,有一定的自由權限,每天有兩個小時的活動時間,她泡在了圖書館裡,又想方設法聯係上了她的一個老同學,對方如今已是舉國聞名的槍械專家了。
把圖片給他發過去後,對方很快傳來消息:修複不了,得融了重新鑄。
宋餘杭坐在這看守所的老舊台式電腦前打字:怎麼融?
對方又發來一長串圖文並茂的圖紙。
宋餘杭下載了下來,獄警過來叫:“放風時間到了啊,到了啊。”
宋餘杭關了電腦,三步一回頭,還在想著那圖紙的事。
等一回到禁閉室,她就打開台燈,憑著腦海中的記憶開始描摹。
天天如此。
趙俊峰抿了一口茶水又放下:“宋餘杭最近在做什麼?”
“畫畫。”
“哦?”他略抬了頭。
“好像在畫什麼圖紙。”
趙俊峰又低下頭來看報紙:“瞧瞧這日子過的,比我這個廳長還清閒嘛。”
馮建國好不容易來一次省廳彙報工作,都焦頭爛額了:“我說趙廳啊,您倒是清閒了,我們底下的基層單位都要跑斷腿了。”
言下之意就是,趕緊把人給老子還回來。
他當然不敢這麼說,但話裡話外都是這個意思。
趙俊峰當然也知道越是收尾了,越是忙的時候。
離了宋餘杭這麼個得力乾將,江城市局還不得亂成一鍋粥。
他等的就是馮建國來跟他要人,心裡驕傲麵上卻不露分毫。
“去,叫那個混賬東西滾出來乾活,哪有領導們一天天跑斷腿她倒好畫什麼圖,躲清閒!”
當初宋餘杭那個事一出,馮建國雖然也大為光火,但始終覺得情有可原,擱他自己彆說是老同事,就是犯人在監獄裡自殺了他也得發火,況且那獄警也沒什麼損傷,宋餘杭還負著傷被一擁而上的武警好一頓捶。
他的意思是黨內警告,停薪留職意思意思算了,誰知道趙廳比他還狠直接把人送進了禁閉室,攔都攔不住。
宋餘杭功過相抵,還落了個處分。
你說她圖啥呢!
馮局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算了算了,緊接著就是極光行動的收尾以及一係列掃 | 黃 | 工作的進展,忙忙碌碌了一個多月才有空來省廳要人。
此刻聽著趙俊峰有鬆口的意思,忙不迭拱手:“謝了老哥,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趙俊峰在江城市局當局長的時候,馮建國還是他手下的一個片兒警,這聲“老哥”他擔得起。
不過他這麼一喊,倒是讓老廳長想起了從前的崢嶸歲月,臉上皺紋都活泛了些,唇角就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也先彆忙著謝,還是得好好錘煉錘煉她,戒驕戒躁!你看看她這次一急就衝動成什麼樣子,哪裡是能成大事的人,彆辜負了她父兄對她的期望才是。”
馮建國心裡一凜,趙廳這是對宋餘杭寄予厚望啊。
也是,她在刑偵支隊副職的位置上待了不少年了,賞無可賞,除非……
馮建國的臉色也嚴肅了下來:“趙廳放心,這次回去我一定好好敲打敲打她。”
***
“宋隊,宋警官,這次您受累,辛苦,辛苦了。”
獄警前來送她出去,順便把她的東西都還給了她,包括手機還有背包。
宋餘杭接過來打開一看,機械棍還在裡麵,她鬆了一口氣,看著他道:“上次動手,是我不對……”
她說著,已經舉起了右手跟他敬禮:“對不起,跟您鄭重地道歉。”
獄警一怔,她級彆不知道比他高出了多少倍,頓時有些回不過神來,磕磕巴巴地也給她回了個禮道:“啊……不……不是……沒……沒關係。”
江城市局派來接她的人是段城,最近沒什麼命案,活少人又清閒,早早地就等在了看守所門口,見她出來就開始摁喇叭。
“宋隊,這邊。”
宋餘杭跑過去,大半個月沒見陽光沒和人說話,看誰都親切。
“怎麼是你,林法醫呢,回去上班了嗎?”
段城西子捧心:“啊,我為我們江城市局全體公安乾警感到傷心,我們心心念念一心牽掛茶不思飯不想的宋隊,心裡居然隻有林法醫。”
宋餘杭笑罵:“去你的,我不在你們應該很輕鬆才對。”
段城打開車門把人迎上來,有氣無力地:“輕鬆,輕鬆,太輕鬆了,就連炊事班都差點出去掃 | 黃 | 了能不輕鬆嗎?”
宋餘杭想笑,臉上的笑容終究淡了下去,她沒再開口。
段城一邊開車,一邊偏頭看了她一眼,仿佛知曉她在想什麼,輕聲道:“林法醫請了長假,聽說……聽說傷的挺重的,上麵給的紅頭文件是……是功過相抵,不追究她的刑事責任,但要承擔相應的民事賠償,並且提起黨內批評,記大過一次且停薪留職。”
宋餘杭抿緊了唇角,放在膝頭的手緊握成了拳,良久,她闔上的眼睛才睜開,長出了一口氣道:“知道她住哪家醫院嗎?”
段城搖搖頭:“不知道,沒人知道,林法醫這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好了。”
車開到加油站去加油,段城跳下車跑去超市:“宋隊我去買點吃的啊,回去還得幾個小時呢。”
宋餘杭也下了車:“行,你去吧,我附近轉轉。”
超市旁邊有個小報刊亭,她走了過去隨手抄起一份報紙,翻到法製版,眉頭一皺,打電話去跟省公安廳刑偵總隊辦公室核實。
“我,宋餘杭,警號是……”她利落地報出了自己的姓名及職務,捂住了聽筒,走遠了些。
“禿鷲的遺體你們解剖了嗎?死因是什麼?一個窮凶極惡的歹徒怎麼可能會犯失足落水這種低級錯誤?”
負責接聽電話的接線員最近回答此類問題口水都要說乾了:“千真萬確,省廳組織司法,包括社會學者在內的數十名法醫專家一起解剖的遺體,結果再真也沒有了,確確實實是溺水死的,也沒有任何他殺跡象。”
“好,謝謝。”宋餘杭掛掉電話,仍是有些心神不寧的。
她掏出手機來想給趙廳打電話要求重啟調查,撥到一半又摁了掛斷。
不行,不能打,沒有證據趙廳不會信的,而且這件事怎麼看怎麼巧合。
她和林厭去省城是臨時起意,沒有告訴任何人。
路上接連遇到林厭的車壞,她的車半路拋錨這兩件巧合,好,姑且算是巧合罷了。
那麼,那個刀疤臉是怎麼認出林厭的呢。
她當時做了偽裝,戴著墨鏡口罩,手裡還拎著菜籃子,走了一路都沒被人認出來,怎麼偏偏就被刀疤臉認出來了呢。
未免太過巧、合、了。
宋餘杭想到這裡,難免有些咬牙切齒。
還是說他早就見過林厭或者說看過林厭的照片,還是琢磨了千百遍的那種,才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來,或者……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從腳底板裡瞬間升起了一股寒意。
宋餘杭扔了報紙就跑,剛好有一輛回城的大巴經過,她衝到路邊揮著手,順利上了車,等段城買完東西從超市出來,加油站已經空無一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聲跟我念,是糖!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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