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老人(2 / 2)

宋餘杭渾身一震,又倒了回去,扶上老人的膝頭:“葉……葉什麼?關於餘新葉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老人右手打著擺子,牙齒漏風,口齒不清:“葉……葉……葉不是葉……”

宋餘杭一頭霧水,然而任憑她再怎麼問,老人也吐不出半個多餘的字了。

一直待到天黑,宋餘杭才略有些失望地出來了,她走出院子,又看向了那扇窗戶,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心頭縈繞著淡淡的不安。

樓的另一麵,林厭攥緊了繩子,身子在半空中繃成了一條直線。

媽的,還好老娘反應快。

等那一行人走遠,她才又翻了上去,從宋餘杭打開的窗戶一躍而入,死死卡住了老人的脖子,捂住他的嘴,把人拖到了月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裡。

***

走出療養院的大門,派出所所長早就在等著了,主動遞了一根煙上去。

還是中華。

宋餘杭心裡煩,沒拒絕,接過來由他給點上了。

“那個餘新葉家的遠房親戚還活著嗎?該不會也……”宋餘杭抽了兩口,慣常的煙也覺得索然無味起來,竟然有點懷念林厭遞給她的那支女士煙。

一時半會也分不清究竟懷念的是煙還是遞煙給她的人。

“活著,活著,上個月還來過低保局呢。”

宋餘杭沒說話,打了個手勢示意現在出發,派出所所長又追了兩步:“哎,哎,宋隊,彆急啊,去小河村的路還有十幾公裡呢,還沒通水泥,全是石子路,很不好走,山路十八彎的,就今年還有個扶貧小組栽溝裡了呢,等天亮,天亮我找幾個熟手送宋隊去,你們奔波勞累了一天,也該好好歇歇,歇歇。”

***

宋餘杭躺在招待所冰冷的硬木板床上輾轉反側,雙人間,隔壁的方辛已經睡熟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她從兜裡摸出了手機,想給林厭發個消息,聊天界麵還停留在她發來的那張圖片上。

宋餘杭翻了個身,看著她修長的脖頸,姣好的身材,又想起了那天在車裡肌膚相親的那一幕。

她好像除了對林厭還沒有對其他人有過這樣的念頭。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瘋了。

林厭攥著自己的衣服,微微仰起了頭,艱難地喘|息,撐在她肩膀上的手是那麼的軟弱無力。

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有某個瞬間,宋餘杭甚至覺得,她是在迎|合自己。

那觸感太過美好,以至於她發了瘋入了魔,前三十五年從未有過。

她向來是冷靜自持潔身自好的人,煙也好酒也罷,都適可而止,從不過分沉迷以至於讓自己上癮。

可是……

宋餘杭翻身而起,長出了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去洗手間整理自己。

僅僅隻是想著她就會……

宋餘杭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拍著水,這他媽也太扯淡了,一定是自己最近破案壓力太大,又很久沒有打拳了,多餘的精力無處發泄。

對,一定是這樣。

宋餘杭又喝了幾口冷水漱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了走廊上吹風。

她靠在牆上把玩著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顛著,每一下都穩穩地接在了手裡。

思緒漫無邊際飄了很遠。

她甚至想到了童年時的自己跟在父兄身後跌跌撞撞跑著。

成為警察後的授銜儀式,哥哥站在人群裡拚命為她鼓著掌。

再然後,匪徒用槍頂著哥哥的腦袋……

宋餘杭皺眉,扔出去的打火機沒接住,砰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俯身去撿,耳邊仿佛回蕩著林厭的叮囑:你……注意安全。

宋餘杭一怔,突然就定了神,再想到下午與李斌的會麵,仿佛一道光劈開了混沌。

葉……葉……他一直在重複這個詞,與“夜”字同音,會不會也是在說,讓她晚上去見他?

宋餘杭把打火機撿了起來,迅速掉頭跑下了樓梯。

***

“彆他媽裝死,我知道你沒瘋。”林厭拿匕首拍著他的臉,摁著他的脖子逼迫他仰起頭來看自己。

“這個人,認識嗎?”

照片上的人是初南。

老人嘴裡被堵了東西,隻能發出嘶啞的單音節。

林厭聽得不耐煩,一巴掌就把照片拍到了他臉上。

“我知道是你給她做的屍檢。”她略有些焦躁地在屋內轉來轉去,那張好看的臉上褪去笑容在夜色裡變得愈發陰鶩。

林厭猛地轉過身來,咬牙切齒:“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好不容易從這個山旮旯裡出去了,為什麼又要自請回原籍,你是不是查出來了些什麼?!是不是?!告訴我!告訴我啊!”

她低聲嘶吼著,晃著老人的肩膀。

一股難聞的氣味湧了出來,林厭低頭一看,頓時一怔。

老人已經翻起了白眼,渾身抽搐著,大汗淋漓。

林厭把匕首放在了一邊,取了他捂嘴的抹布,晃著他的腦袋:“喂——”

話音未落,老人的頭已經垂向了一邊,奄奄一息。

林厭飛快解了捆在他身上的繩子,一把把人抱了起來放上床,扯開他臟兮兮的衣服,趴下去聽心音,又去摸他的頸動脈搏動。

暗道一聲不好。

她四處翻找著老人常用的藥物,從抽屜裡扒出來了一瓶硝酸甘油,掰開他的口腔往舌苔下塞了一片,然後開始做心肺複蘇。

“媽的,彆死,千萬彆死啊,你死了我的線索就斷了,初南就再也……”林厭眼眶一熱,手臂已酸痛地抬不起來,她俯下身去嘴對嘴吹氣。

老人的胸廓緩慢起伏著,反複幾次後,有了自主呼吸,頸動脈也恢複了搏動。

林厭脫力,踉蹌後退幾步,一抹額上的汗水,秋天微涼的夜裡這才發現自己的背心已經濕透了。

老人渾濁的眼珠動了動,嗓音似粗糙的砂紙剮蹭在玻璃上:“你……不是來殺我?”

“廢話。”林厭上前幾步,從宋餘杭拿來的那塑料袋裡取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拿遠了些,大口灌著。

良久,她喝飽了,這才一抹唇角的水珠:“我要是想殺你,一進門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老人又把目光轉了回來,恢複了呆滯。

林厭把礦泉水瓶放在了桌上:“嘿,你這個人可真有意思,我想殺你你倒是願意跟我說話了,我救了你你又不吭聲了,知道什麼叫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嗎?”

李斌壓根沒搭理她,林厭急了,又抄起匕首抵在了他脖子上:“你信不信我真的殺了你!”

老人合上了眼,示意她快動手。

林厭氣得不輕,手腕都在哆嗦,她咬了咬牙,眼中驀地湧出一抹狠厲來,高高舉起了匕首,狠狠朝著床上的人紮了下去。

一股勁風拂過麵龐,李斌喉嚨一緊,卻沒等到預想之中的疼痛。

他睜開眼,枕頭上晃動著雪亮的刀鋒。

林厭鬆開手,退後一步,撞上了對麵的桌子。

她用手捂住了臉,嗓音裡有一絲哽咽:“對不起,我隻是想為我的朋友查明真相,報仇雪恨,我不想她……她死的不明不白……”

初南去世後,因為死因死法足夠光怪離奇,有一段日子是報紙上的常客,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林厭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聽見這樣的說辭:

“是不是私生活不檢點,得罪了什麼人呀,不然對方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

“哎,她爸爸不就是殺人犯嗎?這算不算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那可不,人在做天在看,平時不做虧心事,夜班不怕鬼敲門,怎麼江城市這麼多女的,人家就專挑她下手呢?”

“還不是……嘿嘿嘿!”

......

林厭每次都會抄著拳頭衝上去,有時候打的過,更多時候打不過。

她被踹在地上,拳打腳踢,頭破血流。

“媽的,婊|子,賤人!不就有兩個臭錢?!”

“和殺人犯的女兒玩,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呸!”

對方一口濃痰啐在她臉上,揚長而去。

林厭滾在泥地裡,雨水劈頭蓋臉澆下來,淡紅色的血跡從發間滲出,僵硬的手指動了動,摸到了一塊磚頭。

她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喂——”

對方回頭,她狠狠一板磚就拍了下去:“艸你媽的,去死吧!”

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可以說,自從得知初南的噩耗後,她的世界就再也沒有晴朗過。

死者已逝,留給生者的是無窮無儘的悔恨交加,以及漫天飛舞的流言蜚語。

林厭見一個打一個,又一次街頭鬥毆的時候,陳媽媽抄著擀麵杖衝了過來,紅著眼眶大吼:“彆打了,彆打了!”

一邊把她摁在懷裡的時候,林厭就決定,此生往後無論多艱難,她都必將為尋求真相而奮鬥至生命最後一刻。

此刻也不例外。

林厭吸了兩下鼻子,背過身去穩住情緒,不想讓人看見如此狼狽的自己。

老人看著她,喉頭動了動,剛想說話,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林厭抹了一下眼角,回轉身來,把人摁住去察看他的情況:“彆動,你有心臟病還有什麼,告訴我。”

“你……你是醫生?”老人一邊咳,漲紅了臉。

“不,雖然我是法醫,但基礎醫學也是必修課,躺好,彆動。”

“法……醫……”老人咀嚼著這兩個字,眸中驟然散發出了一股神采,緊緊拉住了她的手,似是有話想說。

林厭摸他的脈搏,十分不穩,一摸兜也沒帶手機,再這麼下去他會有生命危險的,隻好又取了一粒硝酸甘油來給他服下:“我知道你也乾了大半輩子的法醫,先彆說話,我去找醫生來,你會好的,等好了再慢慢告訴我。”

她勉強笑了一下,似在安撫老人,也是在安撫自己:“你對我很重要,我不能讓你死。”

老人點了一下頭,林厭抽身離去。

她剛邁出房門,就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從窗戶竄了進來,躡手躡腳合上了玻璃,走到了老人的床前,拉下了麵罩。

李斌瞳孔驟然一縮,滿臉寫著驚懼交加,咿咿呀呀地說不出話來。

黑衣人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到最後,突然有點難過了起來,這本書寫完可能我就抑鬱了(笑)

感謝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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