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疑雲(1 / 2)

() 林厭接到宋餘杭電話的時候, 還未徹底清醒,從枕頭底下慢吞吞地摸出了手機,一開口嗓音就是喑啞的:“嗯?”

光是聽著這聲音她就想起了昨晚那些分外旖|旎的時刻,略有些耳熱, 拳頭掩住唇,低咳了一聲, 走到一旁去說。

“喂, 本來想讓你多睡會兒, 但現在有個案子……抱歉了, 休假以後補給你。”

林厭本來昏昏欲睡,聽她說完頓時睜大了眼睛, 從床上彈了起來,輕嘶一聲, 又不知道扯到了哪裡痛,撲通一聲又栽了回去, 揉著腰:“我一會到。”

半個小時後, 寫有“刑事現場勘查”幾個大字的警車唰地一下停在了城中村的入口。

車門拉開,一行人魚貫而出,林厭落在了最後, 扶著車門下車的姿勢略微有些不自然。

宋餘杭走上前去, 把人扶了下來,同時接過了她手裡的勘查箱。

林厭要自己拿,宋餘杭往後甩了一下背在了背上,裹挾著她的肩膀往前走, 壓低了聲音道:“辛苦你了,還疼嗎?”

林厭今天倒是穿的十分整齊,長衣長褲,背後寫有“現場勘查”的黑色作訓服,踩著作戰靴,卷發紮了起來頗有那麼幾分英姿颯爽,最妙的是風紀扣也係上了,把脖頸上曖|昧的痕跡遮得嚴嚴實實。

宋餘杭瞥一眼,忍俊不禁。

林厭擰了一下她的腰,咬牙切齒:“你說呢,宋警官。”

宋餘杭笑,說話間兩個人已經來到了院門前,人多她得注意點影響,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附耳過來。

看起來就像是在商量什麼事情一樣,實際上說的卻是。

“要我說,就是太少了,熟能生巧嘛。”

以前怎麼沒發現她臉皮這麼厚呢,要不是人多林厭一巴掌就過去了,饒是如此也推了她一把,扯過她肩頭的勘查箱往屋裡走,口罩遮住大半部分嬌媚容顏的同時也擋去了她臉上浮起的紅暈。

宋餘杭微勾了一下唇角,抬腳跟了進去。

甫一進去,就被這嗆人的煤味刺了一下眼睛,林厭咳嗽著,揮了幾下空氣。

宋餘杭走到她身邊:“我們進來的時候屋裡也全是煙,這已經是通風換氣過,一會了。”

屋裡僅有的一扇後窗開著。

林厭瞥了一眼,從勘查箱裡取出手套戴上,走到了床邊。

指紋和dna的提取已經在做了。

宋餘杭掀開了煤煙來源,爐子裡的火已經熄了,她拿火鉗捅了一下,堵得嚴嚴實實的,底下還有沒燃完的煤炭,又敲了敲煙囪,實的,應該也是被堵住了。

怪不得煙排不出去呢。

段城對著屍體拍照,放大,按下快門:“林姐,死者麵頰,屍斑,呈櫻桃紅色,再加上屋裡這麼濃的煤味,應該是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吧。”

林厭扒開了死者的眼瞼,拿電筆照著,又徒手掰開了他的口腔,用壓舌板壓住左右看了看,旁邊另一個刑事勘查警察替她舉著勘查燈。

“有長進,不過一般co急性中毒的死者,在初期階段常有劇烈頭痛、眩暈、心悸等感覺,這個時候雖然痛苦但意識尚存,人的求生本能會促使死者往門窗方向爬行,故我們在現場勘查中可能會找到很多拖擦的痕跡,或者人就死在地上、窗前、門後。”

她頭也沒抬,手上動作也沒停。

“你看看這個現場,是不是過分乾淨了。”

經她一提點,段城這才發現死者不僅衣物完整,就連躺著的地方床單上連個皺褶都沒有,說明死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劇烈掙紮過,甚至都沒挪窩。

“你們蹲點的時候,有人跟著他嗎?”宋餘杭問。

幾個外勤組員站成了一排,搖頭:“沒人跟著他,他一個人回來的,回去就再也沒出來過,我們一直看著呢,不可能看錯。”

“這期間有人進過院子嗎?”

外勤組長搖了搖頭:“也沒有,獨門獨戶,我們都蹲守在附近,應該沒有視線死角,要是有人進來一定能看到。”

正說著,方辛拿著證物袋走過來。

“宋隊,現場沒有第二個人的指紋。”

宋餘杭皺了一下眉頭,示意幾個人都散了,去走訪周邊群眾。

她打量起了屋內的陳設,從煤爐底下撚起了一根抽剩的香煙,手電筒微微一照,再熟悉不過了,中華,這牌子她也常抽。

宋餘杭招呼人拿了個證物袋過來裝了進去,起身往林厭那邊走去。

段城站在床的另一邊靠近窗戶那裡拍照:“林姐,那有沒有可能是睡夢裡被熏死的呀?”

林厭解了死者的衣服,觀察著屍表特征:“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不過,這麼大的味道反正我是睡不著的。”

“除非……”她按了按死者的胸口,屍僵已經出現了,皮膚上顯著的一大片櫻桃紅。

林厭摘了口罩,俯身下去湊近了死者的口腔,使勁嗅了嗅。

宋餘杭盯著她頭發挽上去的後頸死命瞧,那個距離她真的害怕她站不穩就親上去了。

所幸,林厭起了身:“有酒味,方辛,采血,做一下血液酒精濃度檢測。”

方辛應了一聲拎著勘查箱走了過去。

林厭回頭的時候正好和宋餘杭視線相撞,她不著痕跡滑了開,又把口罩拉上了。

宋餘杭走到她身邊,從旁邊人手裡接過勘查燈替她們打著光。

“我們進來的時候人已經沒氣了,先開始是麵朝裡側臥。”宋餘杭伸手指了一下。

“據外勤彙報,他一個人回來的,回來就再也沒有出去過,也沒有人進來,門窗緊閉,沒有打鬥的跡象,爐子裡還有燒剩下的煤炭,林厭,能推測死亡時間,排除他殺嗎?”

林厭看著死者這張麵目可憎的臉,不光是因為死相難看,還因為他對白靈做過的那些醜事。

他不配為人,死了更好。

可是……

林厭闔了一下眸子,吐出了一口濁氣:“通過屍溫及屍僵程度來看的話,推測死亡時間在1~4小時之內,但無法確定是否為意外身亡,因為他的口腔裡有酒味——”

在警方剛剛的地毯式搜索裡,並未發現屋內有酒瓶,宋餘杭也皺了一下眉頭。

“那麼也就是說,他是在酒後回到這裡,現在是上午十點左右,往前推四個小時,他是在哪喝的酒,和誰喝的酒,都和他的死有重大關係。”

林厭點頭,摘了手套:“沒錯,抬回局裡做進一步屍檢吧。”

幾個刑警戴著手套進來把人裝進了裹屍袋,林厭摘了口罩往出去走,屋裡的一氧化碳憋得她胸口發悶,當然也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

宋餘杭瞅瞅都在忙著,從車上拿了一瓶礦泉水給她,瓶蓋已經擰鬆了。

林厭接過來就灌了幾口,仰頭的時候風紀扣下隱約露出點紅色的痕跡。

宋餘杭還是有些心癢:“吃飯了嗎?”

林厭搖頭,拿手背抹了抹唇角:“沒,接到電話就過來了。”

“我就知道。”宋餘杭埋怨著。

林厭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也不看看是誰叫她過來的,又是誰昨晚折騰到那麼晚,害得她起不來。

下一刻,那個人鬼鬼祟祟從警服大衣兜裡掏出了一盒牛奶和麵包,插上吸管遞給她。

“吃點吧,不然一會回去又暈車。”

林厭嘴上說著拒絕,眼神還留在那紙盒包裝上,宋餘杭失笑,走近兩步塞進她手裡:“人多,彆讓我喂你。”

林厭作勢欲打,宋餘杭三兩步跳開,眼看著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她得去前麵一輛警車上坐著,不能和技偵一起,於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擦身離去,留下了意味深長一句話。

“晚上見。”

林厭跺了跺腳:“誰要跟你晚上見,滾!”

回程的路上,林厭仍是一副沒睡醒無精打采的模樣。

段城看她東倒西歪的:“林姐昨晚又去蹦迪啦?”

林厭打了個嗬欠,靠在了椅背上,懶懶抬了下眼皮算是回答。

心想,這迪可蹦大發了,淩晨四五點才睡,媽的宋餘杭今天還能活蹦亂跳,是鐵打的嗎?

“林姐,你一般喝酒蹦迪去哪啊?我也想去見識見識,這段日子神經繃得太緊了,好久都沒放鬆過了……”

方辛拍了他一下:“有你什麼事?”

段城回頭好似找到了樂趣:“哎,一起唄,你不是也沒去過嗎?之前上映的《畫皮》聽說挺好看的,一直沒時間去看……”

“我為什麼要跟你去看電影?”

“閒著也是閒著嘛。”

……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功夫,車已經開到了市局大門口。

作訓室。

宋餘杭坐在上首,林厭挨著她坐下了。

麵前的白板上貼著死者的照片以及整理出來的線索。

刑偵人員按著翻頁筆,把內容投放在了大屏幕上做著介紹。

“死者,男,高強,二十六歲,宏偉置業有限公司二公子,其父因收受巨額財務,違反廉潔紀律,涉嫌職務犯罪被公安機關依法立案偵查,後公司破產清算,高本人涉嫌一樁弓雖女乾案,被警方全城通緝,今晨死於東城區的某一處城中村內,疑似煤氣中毒,但無法排除他殺。”

辦案人員語速不快,四平八穩。

宋餘杭看著大屏幕上的這張照片微皺了一下眉頭,男人二十出頭的年紀,西裝革履,戴一副金絲眼鏡,紮了個小辮,頗有一股斯文敗類的氣質,倒是和現場那個邋裡邋遢衣衫襤褸的人有天壤之彆。

她和林厭對視了一眼,宋餘杭想起來了。

那晚在米蘭酒吧,和林厭跳過舞,想要騷擾白靈,最後被她攔下來的,就是這個人。

宋餘杭手指骨節輕輕扣著桌麵:“排查一下此人社會關係,尤其是他的什麼狐朋狗友,宏偉置業破產有一段時間了吧,重點查和他有過經濟往來糾紛的。”

說到宏偉破產,她瞥了一眼林厭,林厭無所謂地揚眉:

看我乾嘛,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宋餘杭讀懂了,扯了一下唇角,又轉了回來。

“網安開始查監控吧,沿著他的住所周邊主乾道看看這幾天他的活動軌跡,去了哪,和什麼人接觸過。”

“年底了,為了避免引起老百姓恐慌,這個案子必須儘快破,不管是自殺他殺還是意外身亡也好,即使他身上背了一樁案子,我們該做的還是得做,明白嗎?”

“明白!”整齊劃一的回答。

宋餘杭點點頭,準備散會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通知各轄區派出所加強巡邏,離春節也快了,越是逢年過節闔家歡樂的日子我們越不能鬆懈,小偷小摸入室盜竊的都瞅在這個時候衝業績呢,務必要讓老百姓們過個好年。”

底下有人輕輕笑了一聲:“宋隊,我們也瞅在這個時候衝業績呢,來一個逮一個,明年的功勳章就有了。”

年輕的刑警們一陣悶笑,就連林厭都忍不住彎了一下唇角,又很快恢複了冷漠臉。

張金海走後,這支年輕的隊伍並未就此消沉下去,反而在宋餘杭的帶領下猶如雨後春筍般散發出了欣欣向榮的態勢。

他若在天有靈,也該是欣慰的吧。

宋餘杭瞥了一眼牆上去年刑偵的大合照,起身:“好了,散會吧,各忙各的去,有情況隨時通知。”

宋餘杭自然有她要忙的事,林厭也轉了個身去換衣服準備解剖。

刷手,穿防護服,頭發整齊地盤進帽子裡,戴護目鏡一氣嗬成。

林厭走進低溫解剖室,換氣扇已經在開始工作了。

段城按亮了攝像機。

“死者高強,2008年1月15日13點四十分,第一次屍體解剖,現在開始。”

林厭從托盤裡抄起解剖刀,徑直劃了下去,一字型從頭拉到尾劃開了胸腹部,開始有條不紊地取肋骨,摘出內臟稱重。

由於死者死了沒多久,還是有些鮮血淋漓的,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段城卻一直在扛著攝影機,再沒出去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