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枷鎖(1 / 2)

() “那……”宋餘杭還是沒回過神來, 愣愣看著他。

馮建國輕咳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飾尷尬。

“談不上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吧,林厭身上的那股為了破案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的魯莽勁兒, 大概是每個年輕的刑警都曾有過的,隻是到了我這個年紀, 需要考慮的太多, 這樣的魯莽就不合時宜了。”

宋餘杭默然, 她理解的。

隻是提到林厭, 又未免心中一酸,拿手背揩了一把眼淚, 吸了吸鼻子。

“既然這樣,我有幾個問題想問您。”

“你說。”

“為什麼查封林厭的房產?”

“名下有負債, 她父親不願意承擔,本人又沒有什麼彆的親屬, 對方向法院申請了強製執行, 隻能拍賣房產來抵債了。”

林厭脫離了林家後自己也有一些產業,有盈有虧,不然怎麼能支撐的起她龐大的開銷。

宋餘杭點頭:“那那個胖子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等法院判決。”

馮建國麵不改色。

她卻咬緊了牙關, 馮建國知道她在想什麼, 把茶杯擱置在了桌上,發出了輕響。

“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他和你們的車輛被動手腳有關,你知道的,上了法庭最多也隻能從綁架、拐賣兒童、故意殺人來判。”

宋餘杭一口銀牙都快要咬碎了:“我知道, 所以我必須找出這個幕後黑手。”

馮建國不疾不徐吹了一口茶葉:“你想怎麼做?”

“墜海的車打撈出來了嗎?”

“前天剛撈出來,停在了事故停車場。”

宋餘杭默默記了下來,她端詳著他,看著他扣著茶杯的動作,那眼神裡有一絲探尋,一絲深究以及一絲不信任。

“u盤呢?”

馮建國搖頭:“他說逃跑的時候丟了。”

宋餘杭也搖頭:“不可能,你們不會不去找的,我還是無法相信你。”

“事到如今,你還有人可以相信嗎?”馮建國反問,兩個人的視線在慘白的燈光裡相撞,對方肩章上的銀色橄欖枝折射出了冰冷的光芒。

林厭一個人查案的時候,隻是遇到了阻撓,並沒有生命危險。她們倆一起開始查的時候,對方的行動便層層升級了。

先是李斌的死,李洋的意外身亡更像是一場安排好的鬨劇,還有那個多次出現在“白鯨案”中的藍色物質,又是什麼東西?

以及在她們去省城路上遭遇的伏擊,對方使用的是橡皮彈,製式警用設備。

再加上在瘦子耳後發現的微型麥,這是否代表,有人在暗中操縱這一切。

而內鬼……就在她們身邊。

如果是坐在對麵的這個人的話,掌控了江城市局上上下下的一切警力,她們根本無處可逃。

宋餘杭一陣不寒而栗。

馮建國開口了:“是了,如果是我的話,你現在根本不會坐在這裡。”

宋餘杭使勁扣著自己,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裡,才勉強讓自己保持冷靜。

她知道這個內鬼可能是她接觸過的每一個人,市局的清潔工,食堂打飯的阿姨,她的下屬,她的上司,她的同事……

每一個人身上都有洗不清的嫌疑,包括馮建國。

林厭的死讓她變得更謹慎了。

她像暗地裡吐著信子的毒蛇般試探著。

“您不會在市局裡殺我。”

“你說的對,在你住院的時候,在你跑去找林厭的時候,在你因為悲傷神思恍惚,痛不欲生的時候,都是下手的最佳時機。”

對方卻偃旗息鼓了。

宋餘杭愕然,仿佛有一道光劈開了混沌。

馮建國不愧是老刑警了,從細枝末節裡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現在,你該相信不是我了吧?”

這世事就像一個漩渦,她和林厭就是不小心被裹挾其中的兩片孤零零的樹葉。

當初在五裡鎮的天台上,她向林厭許諾有生之年必破“初南案”的時候大概也沒想到會被掀起的滔天巨浪拍打得屍骨無存。

不知道是冷還是恨,宋餘杭上下牙磕碰在了一起,發出了“咯咯”的聲音。

“究……究竟是誰?”

馮建國傾身:“我也想知道。”

他坐在這個位置上,上直屬省廳管轄,下有數百雙眼睛盯著,牽一發而動全身。

宋餘杭鬆開了摳手的指甲,輕輕摩挲著自己的那枚訂婚戒指。

“我來查。”

馮建國看著她,卻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結婚了?”

宋餘杭淡淡“嗯”了一聲。

“無論是林厭的死,還是十四年前的那樁案子抑或是那個內鬼,我都必須查清真相。”

“你想清楚,不查,我放了你,安穩度日。查,你不僅會受處分,還會從此刀山火海,永無寧日。”

宋餘杭從前以為自己已經夠理解林厭了,夠感同身受了。現在才明白,原來身上背負了一條人命的感覺是如此沉重,壓得她時時刻刻喘不過氣來,每每想起來都是心如刀絞,並且這種疼痛還將伴隨她的一生。

這戒指是矢誌不渝的愛意,也是永恒的枷鎖。

即便如此,她也隻是抬起頭來,堅定不移地道:“我要查。”

馮建國眼底浮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茶要涼了,他也該走了。

“局裡會開會討論出你的處理結果,不出意外的話會降職調崗處理,你做好準備。”

宋餘杭點頭:“我隻有一個要求,保護好我的家人。”

“放心,我親自安排人去。”

馮建國即將轉身離去的時候,她又把人叫住了。

“我想知道這個‘紅姨’的生平。”

***

“裴錦紅,女,三十四歲,中緬混血,外號‘錦雞’,江湖人稱‘紅姨’,歡歌夜總會幕後老板娘,既通過夜總會上認識的人脈走私貨物,又以招工的名義輸送勞務去往東南亞,實際上是個不折不扣的人販子掮客。”

“此人陰險狡詐,警方數次抓捕都沒能將她捉拿歸案,暫時放著夜總會不動也隻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

麵前放了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黑色齊肩短發,顴骨略高,尖下巴,鳳尾狹長,略有些精明刻薄的樣子。

麵容算不上驚豔,也稱不上醜,頂多就是扔人堆裡會回頭多看兩眼的那種類型。

眉毛邊上還有一顆黑色的小痣。

就是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女人居然是來往中緬兩國為犯罪團夥滲透內地牽線搭橋的掮客。

這些內容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幾乎閉著眼睛都能默寫出來。

對麵的人又拿出一張黑白照放在了桌子上,是個高鼻深目的男人。

女人臉上纏著紗布,脖子上也是,因此說話聲音分外沙啞些。

“王強,男,四十五歲,外企老總,裴錦紅的情人,也是歡歌夜總會的幕後股東之一。”

對麵的人又從厚厚一疊照片裡抽了一張放出來。

“李立,男,三十歲,歡歌夜總會員工,與裴錦紅手下歌女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