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物證(1 / 2)

第116章

她說這話的時候,尾音略略上揚,有一絲撒嬌的意味在,而整個人坐在那裡,烏發垂在雪白的肩頭,黑白分明,唇角帶著笑,眼神也是安靜而平和的。

宋餘杭有一瞬間的錯愕,覺得她不應該是毒|販或者掮客的,無論是哪種身份都不適合她,她本就應該是這林中的精靈,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她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把人抱起來,卻又覺得不妥,於是替她攏好了滑落到胳膊上的衣服,視線觸及到那朵豔麗的曼殊沙華時,宋餘杭仿佛被燙了一下,退開一步,在她麵前蹲了下來。

“上來吧,我背你。”

宋餘杭眼裡一閃而過的掙紮沒能逃過她的眼睛,林厭心裡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滋味。

她們終究隻是被命運、被一場刺殺捆綁在了一起的兩個陌生人罷了。

作為裴錦紅來說,她剛剛的那句話著實唐突且越界了。

林厭後悔不迭:“不了,我自己走。”

話音剛落,宋餘杭已把上了她的腿彎,她不得不往前撲在了她背上,然後就被人輕而易舉背了起來。

突然襲來的失重感令她猝不及防,以至於下意識伸手摟住了她的脖子。

這完全是從前她每一次背她時的本能反應。

林厭回過神來,臉紅心跳,想撒手又覺得太過於刻意,而且不安全。

宋餘杭似察覺了些什麼,輕輕笑了一下。

“抓穩,雨天路滑,彆摔了。”

沒等林厭回過神來,她大踏步跨過了一個陡坡,林厭被顛出去,一陣頭暈目眩,不得不又俯了回來,死死摟著她的脖子,在她耳邊咬牙切齒。

“宋、餘、杭。”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爬上來,宋餘杭就有一股熟悉感,仿佛這是在她的夢境裡已經演練過千百次的場景。

她刻骨銘心也魂牽夢縈,並且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歸屬感。

她的背上就是她的全部。

在她為自己這個想法糾結隱忍又不堪的時候,林厭在她耳邊叫了自己的名字,仿佛一根利劍直戳心底,又因為瞬間騰起的熱氣而手腳發軟。

她險些一個踉蹌,不得不伸手扶了一把樹乾,微微喘著氣。

“你老實一點。”暗含了警告和威脅的意味。

林厭才不怕呢,輕哼了一聲,大大方方摟住她的脖頸,動了動好讓自己趴得更舒服一點。

“快走,天要亮了。”

她倒是舒服了,自己就坐立難安了。

本來剛剛沒往那方麵想,林厭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勾起了她深埋內心的欲|望。

尤其是每走一步,她的柔軟就蹭著自己的後背,本就被大雨淋濕的衣服更顯輕薄,步履摩擦之間像是懷揣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

這兔子還不怎麼安分,一會兒貼著她耳朵說話,一會兒捏捏她的臉,拽拽她的頭發。

宋餘杭滿腦子都是這兔子以及那朵豔麗的曼殊沙華,逐漸燒紅了眼角,在她又一次拱了上來的時候,終於停下腳步,耐不住性子把人放了下來,低吼。

“你他媽的自己走!!!”

動作略有些簡單粗暴了,林厭受驚,本來隻是許久不見,又難得有這樣獨處的機會,未免就小女人性子了一些,卻惹來對方雷霆之怒。

以前她哪會這樣對她啊,還對她說臟話!!!

林厭又氣憤又心酸又委屈,癟了癟嘴,揪起一把野草就扔了過去。

“自己走就自己走,滾!”

話是這麼說,可那眼底分明閃爍著水光。

宋餘杭轉身離開,走不了兩步,又認命般地倒了回來,悶頭蹲在她麵前。

“上來。”

語氣裡有那麼一絲不容置喙。

林厭扶著樹,想起身自己走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咬牙切齒的。

“滾,貓哭耗子,假惺惺。”

宋餘杭又如法炮製,要去把她腿彎,林厭往後退,兩個人撕扯著,誰也不讓誰。

最終還是她力氣稍遜一籌,被人拿捏住了要害,往上一托。

林厭一陣頭暈目眩,不得不抱住了她的脖子。

宋餘杭一言不發駝著人往前走。

反倒是林厭再次趴在她背上,心底隱隱有一種不管她是誰,以何種身份出現在她麵前,她都不會對她置之不顧的甜蜜和心酸。

“你說你一個警察,咱們倆道不同不相為謀,何必衝出來救我啊?”

說說話也好,起碼能化解某種程度上的尷尬,還能轉移注意力。

宋餘杭想了想:“因為是警察,任何一個中國公民遇到危險,我都會去救。”

哪怕是犯罪嫌疑人,也隻有法律能定奪他的生或死。

林厭嗤笑了一聲:“那你救完人,把我扔那兒就得了唄,何必對我這麼好,背上背下的。”

這個問題著實有些尖銳了,按道理她確實是應該把她扔在那兒,並且戴上手銬控製住她等自己的同事來處理的。

可是她沒有這麼做,她心軟了,甚至一度放棄了作為警察的原則。

宋餘杭沉默。

林厭得寸進尺:“說呀,為什麼不說話了,難不成你對我這麼好,是因為……”

“喜歡我”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脫口而出,宋餘杭仿佛已經預料到了她會說什麼,打斷了她的話。“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跟來,留在這裡很危險。”

“那你可以報警,讓警察帶走我。”

“手機……沒電了。”

略顯蒼白無力的解釋讓林厭咯咯笑起來,指甲輕輕刮過她的耳垂。

“宋警官,您可真有意思,是個妙人兒。”

等到了誇獎的人並沒有顯出幾分高興,反倒愈發抿緊了唇角,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可是即使這樣也難以抵擋逐漸通紅的耳朵。她惡狠狠地:“你給我閉嘴。”

背上那人這次倒沒再吵鬨,從善如流地沒再說話。

久久等不到回應的宋餘杭又有些心軟了,她想:會不會是自己太凶了,難道真像她說的那樣,自己變得凶神惡煞的?

明明其實也就是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罷了,何必跟她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宋餘杭想通了其中關節,清了清嗓子開口:“我的手機真沒電了,你的呢,這林子深,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回到公路邊上。”

她背著她轉了一圈,微微喘著粗氣,仰頭看著林中樹冠的疏密程度辨認方向。

林厭沒答話,老老實實趴在她背上。

林深便愈發顯得天色昏暗了,又是一道驚雷,密密麻麻的雨點複又落了下來。

這該死的台風天。

宋餘杭暗咒,把人往上托了托。

“喂,問你話呢。”

隨著她的動作,林厭的腦袋微微偏向了一邊,胳膊垂落下來,炙熱的呼吸灑在了她的脖頸裡,有些超乎尋常得燙。

宋餘杭心裡一驚,把人放了下來靠著樹坐好,伸手撫上她的額頭,頓時暗道不好。

發燒了。

荒郊野嶺的,又在下雨。

她不能再這樣淋下去了。

宋餘杭看看她蒼白的嘴唇,臉頰上卻有一抹病態的嫣紅,咬咬牙,又把人背了起來。

“我先帶你找個地方避雨。”

“彆睡,醒醒,和我說說話。”

她一邊在林中奔跑,不時回頭看看她的狀況。

林厭的腦袋抵在她的頸窩裡,很燙。

宋餘杭心急如焚,快步往前跑去,越過一片鬆樹林,眼前豁然開朗。

河對麵有間木屋。

可是沒有橋,或許有,但那說不定在很遠的地方,雨越下越大了,她也耽擱不起了。

宋餘杭看著眼前湍急的溪流,咬了咬牙,把人往上托了托。

“能聽見我說話嗎?我們要過河了,水很急,抓緊我。”

林厭沒有說話,她的嗓子眼裡似燃著一團火,燒得她五臟皆焚,神智不清,但是她隱約聽見宋餘杭在說些什麼,於是摟著她的手緊了一點。

雖然這點力氣聊勝於無,但宋餘杭卻大鬆了一口氣,背著她小心翼翼地從低窪處下了水,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對岸走。

石頭濕滑,長滿青苔,再加上下過雨的河水暴漲,不時從上流飄來些樹枝雜物。

宋餘杭走得舉步維艱,又要分心護著她,好幾次嗆了水,卻還是穩穩地把她背在了背上。

林厭恍惚之中,似又浮沉在了深海裡,那類似的寂靜與窒息又籠罩了她。

唯一的熱源來源於身前的人,林厭不得不緊緊攥著她的衣服,燒糊塗了,嘴裡振振有詞,眼角滾出了淚珠。

“宋餘杭、餘杭……”

宋餘杭好不容易跋涉到了對岸,把人放了下來,伸手摸她額頭,卻聽她在呢喃著什麼,湊近了一聽卻是自己名字,頓時渾身一震,晃著她的肩膀。

“你說什麼?!你叫我什麼?!林厭,林厭是你嗎?!再叫我一次,叫我一次!”

在她近乎執拗的要求下,林厭緩緩睜開了眼,看清她的臉時,神情卻又恢複了慣常的冷漠和戒備,往後縮著。

“你……你想乾嘛?”

她燒得糊裡糊塗,口齒不清,卻還牢牢記得要偽裝自己。

多一個人知道她的身份,就多一個人危險。

宋餘杭再也顧不上許多,一把把人攔腰抱了起來。

林厭掙紮,用舌頭抵住牙關來保持神智清醒。

“乾……乾什麼?”

“閉嘴!”

宋餘杭怒氣衝衝地踹開了木屋的大門,一股陳年腐木的氣息撲麵而來。

好在裡麵是乾的,還有一張僅容一人棲身的小床,大概是護林員巡邏時的臨時居所吧。

她把人放上去,就著這個無處可躲的姿勢,抬起了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你究竟是誰?剛剛叫我什麼?”

林厭燒得迷迷糊糊,隻顧搖頭。

宋餘杭捧著她的臉,逐漸紅了眼眶,手指撫上她眼角的淚痣,是真的。

掌心掠過她纖長的睫毛,這雙含情眼,也是真的。

她哆嗦著嘴唇,渾身顫抖,像個喪失了理智的瘋子一般迫切想要追尋一個答案,於是咬緊牙關,撕開了她的衣服。

“刺啦——”一聲脆響,喚回了林厭為數不多的理智,她眼角驀地滾出淚來,往外推著她,抱住了自己的肩頭。

“不……不要……我不是……不是……”

窗外一道閃電照亮了她流著淚的眉眼。

看著她這幅泫然欲泣衣衫不整的模樣,她今晚又何嘗不是個罪犯呢。

宋餘杭心如刀絞,無力地垂下了指尖,啞著嗓子道。

“對不起,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