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物證(2 / 2)

她看著她濕漉漉的發,以及緊緊貼在身上的單薄衣服,轉開了視線。

“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把濕衣服脫下來比較好,這裡有被子,乾淨的,我去外麵找點東西生火,你……自己脫。”

她說著,從床上摸到有點潮的被子想要遞給她。

林厭往後瑟縮了一下,那個戰戰兢兢的表情又讓她心底一痛。

宋餘杭把被子放在她身邊,起身推門而出,去周圍看看有沒有什麼能用的木柴。

等她撿完回來,又在門口淋著雨等了一會兒,聽見裡麵窸窸窣窣的聲音歸於平靜,這才敲了敲門給她個提示,隨後推門進去。

林厭抱膝縮在被子裡,旁邊放著濕衣服。

宋餘杭走過去搗鼓火盆,所幸房背後的木柴還有些是乾的,鑽木取火很快就冒出了火星,她把乾草放進了柴堆裡。

不一會兒,熊熊的火苗騰了起來。

林厭看著她拿走了自己的衣服,在火盆旁邊用木頭搭了個架子烤著,喉頭微動,但終是什麼都沒說。

做完這一切,宋餘杭撥弄著火星,沒抬頭。

“你睡會兒吧,還在發燒。”

林厭哪敢睡啊,再害怕睡著又說出了什麼話惹來她的懷疑,儘管,她已經疲累到連眼睛都睜不開的程度,更遑論還發著高燒。

這屋裡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還有燒水的鐵罐子。林厭迷迷糊糊看著她出去,回來把什麼架上了火堆,不一會兒,屋裡響起了咕嘟咕嘟燒水的聲音。

她就枕著這人間煙火聲,看著火堆旁邊她的眉眼逐漸模糊不清,最終徹底昏睡了過去。

宋餘杭起身,把人扶正躺好,替她掖了掖被子,正巧水開,她端了下來拿去溪水裡冰了冰,回來吹了又吹才把人扶起來小口小口地喂她喝。

林厭吞咽著這溫熱的水流,直覺得緩解了嗓子眼裡的焦渴,整個人也暖和了許多。

她喝得未免有些著急,咳了幾聲,水珠從唇角滑落,宋餘杭拿手背替她揩掉了,放下水罐,把人躺平放好。

“睡吧。”

她聽見她在耳邊輕輕說著,林厭想回答些什麼,卻是虛弱到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她迷迷糊糊睜眼,就看見宋餘杭把沾了水的濕帕子輕輕貼上了她的額頭。

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林厭再也支撐不住,徹底被倦意拉入了黑暗裡。

等她睡著後,宋餘杭也沒閒著,下過雨的叢林又濕又冷,她得保證火堆徹夜不息,用來保持這屋裡的溫度,還得隔一會兒就出去一趟洗洗帕子,替她敷著額頭降溫。

到了後半夜,林厭的臉沒有那麼紅了,體溫逐漸趨於正常。

宋餘杭這才放下心來,靠著床邊坐了下來,揉了揉鼻子打了個噴嚏。

她看看她睡得正香,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舉起了胳膊,脫了衣服扔到火堆邊烤著,隻穿了一件黑色背心盤腿坐在地上。

林厭其實睡得沒有那麼沉,一來她在進進出出,二來外麵雨急風驟,三來她替自己清洗傷口的時候就已經半夢半醒了。

強忍著沒開口隻是不知道說些什麼,於是也就索性一直睡下去了。

直到此刻被她一個噴嚏驚醒,隨後看見她脫了衣服坐下來,背對著她,露出了修長又有力的臂膀,以及完美的肩頸肌肉線條。

林厭難免流連地多看了幾眼。

宋餘杭聞所未聞,從換下來的衣服兜裡摸出了一枚亮閃閃的戒指。

打架的時候怕弄丟就摘了。

宋餘杭摩挲著這枚鑽戒,在想事情,想林厭和裴錦紅,一會兒是林厭衝她笑,一會又是裴錦紅冷漠又充滿敵意的表情。

她的理智和感情就這樣被撕扯著,攪得她的心底一團亂麻。

林厭死了,她親眼見過她的屍體,不會錯。

可是裴錦紅卻出現了,一個長相性情都酷似她的人,除了發色不一樣,眼角的那顆淚痣,身上的疤痕,林厭有的她都有。

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巧合嗎?

宋餘杭把頭埋進了自己臂彎裡,頭一次開始猶疑不定了。

林厭是躺著的,可是自從她拿出來那枚鑽戒的時候就開始不淡定了。

背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

她醒了。

宋餘杭依舊沒動,從臂彎裡抬起頭,摩挲著那枚戒指,抿著唇角,眼眶微紅。

林厭偏頭看她,啞著嗓子說。

“你……結婚了?”

宋餘杭回過神來,把戒指戴進無名指裡。

“嗯。”

林厭心酸,竭力保持住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哽咽和嫉妒。

“那你老公呢?”

宋餘杭搖了搖頭:“我沒有老公。”

“那……”

她摩挲著那枚鑽戒,笑了笑。

“是我妻子。”

林厭心底驀地湧起一股酸澀,直衝眼底,她得慶幸她沒有回過頭來說,才得以讓自己暴露這片刻的脆弱。

她飛快抬手揩了一下眼角,吸了吸鼻子,裝作陌生人一樣問。

“想不到你還是……是個同性戀,那你妻子呢?”

宋餘杭唇角的笑容變得苦澀。

“她不在了。”

林厭翻過身去,把臉埋進了潮濕有味的被子裡。

宋餘杭轉過臉來,看著她的背影。

“你和她長的很像。”

林厭一邊冷笑,一邊落淚。

她也沒回頭。

“是嗎?怪不得你對我這麼好,不過,你記清楚了,我叫裴錦紅,不是誰的替代品。”

“好,我記住了,那你能當著我麵,看著我的眼睛,再把這話說一遍嗎?”

宋餘杭波瀾不驚的聲音裡暗藏了尖銳。

她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林厭是了解她的性格的,比誰都了解,尤其是在對自己這件事上,她表現出了極大的執拗,甚至是有些偏執。

無論是從前追她的時候,還是現在。

她披著被子坐了起來,烏發垂在肩頭,神情恢複了冷硬。

她看宋餘杭像在看宿敵、仇人、對手甚至有一絲朋友間的惺惺相惜,但是唯獨沒有愛意,一丁點兒都沒有。

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不似宋餘杭還沒開口,就已經紅了眼眶。

她沒重複那句話,她隻是說。

“今天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以命抵命,算是扯平了,下次再見,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堅持。”

“我們……”

林厭稍微頓了頓,抬眸直視她的眼睛。

“就是敵人。”

光是這樣還不夠,她得再狠一點,摧毀她全部的愛意和信仰。

“夜總會裡不少兄弟見過你,我猜你一直在找我,無非是想知道那對兄弟的事,沒錯,他們是找過我,要我幫他們把拐來的孩子賣到東南亞去……”

“我答應了,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你……你妻子的死也和我有關。”

隻是片刻的停頓,林厭眨了一下眼睛,把淚水逼回去,沒露任何破綻。

“仇人就在眼前,你不想報仇嗎?救了我不會後悔嗎?不想從我嘴裡套到更多的消息嗎?”

一連串連珠炮一般的問話令宋餘杭死死捏住了拳頭,目呲欲裂,眼底都是血絲,咬牙切齒。那枚鑽戒咯得她掌心生痛,可哪裡比的上心底萬分之一的痛楚呢。

林厭幾乎有一瞬間的錯覺,她會撲上來擰斷自己的脖子,然而,幾個呼吸之後,她忍住了。

宋餘杭鬆開了手,掌心被磨出了一道血痕。

“你說的對,我現在不動你也是因為你救過我,我向來恩怨分明的很,下次見——”

她略微一頓,語氣逐漸變冷。

“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兩個人言談間,外麵早已天光大亮,火堆熄滅了,能帶來溫暖的東西也消失了。

林厭仿佛做了一場不真實的夢,夢醒了,她也該回到那個爾虞我詐如履薄冰的世界裡了。

她不再避諱,掀開被子下床,當著她的麵一件件撿起了自己的衣服穿好。

無論是上次槍傷留下的疤,還是她自己拿刀刻上去的痕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厭讓她看的明明白白,甚至還特意做的有些慢條斯理,好半天才穿過了袖子,手指不太靈活地係著紐扣。

赤腳踩在地上,黑發披散在肩頭,神情坦坦蕩蕩,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了慵懶和嫵媚的氣場。

反倒是宋餘杭率先彆過了臉去。

林厭輕輕笑了一下:“看夠了?”

宋餘杭起身,也穿上了外套,把火堆拿砂石徹底撲滅。

“沒我老婆好看。”

針鋒相對的氣氛瞬間隨之瓦解。

林厭嘴角抽了抽,險些脫口而出一句“艸你媽的”。

“走吧。”

這次兩個人恪守本分沒再做任何親密接觸,宋餘杭唯一拉了一下她的手,還是在她邁不過去土坡的時候。

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可是兩個人都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回去的路上一言不發。

宋餘杭把人送到公路邊上,攔下了回程的客車。

車門打開,林厭上去,淡淡點頭,沒打算和她同坐。

“再見,宋警官。”

宋餘杭沒說話,手插在兜裡目送她逐漸遠去,最後消失不見。

等車徹底拐過彎道的時候,她攤開掌心,露出捏得死死的一塊布料。

那是替她烘乾衣服的時候,從上麵小心翼翼割下來的,還沾著刺目的血跡。

林厭不知道。

提取物證是每個刑警的本能。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觀閱,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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