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找了另一處蒲團坐下,聞言皺眉道。
“這可不能怪我,是通天他待不住,非說要去看看兄長你是不是偷懶了,這才這麼久都沒回來。”
老子默默的扭頭看向通天:……他那小半個月都快和屁股底下的石頭長在一起了,你竟然還懷疑他偷懶?
坐在另一邊蒲團上的通天心虛的嚷嚷。
“那……二哥不是也跟著去了嗎?”
元始嚴肅的反駁道:“我是去看著你,免得你鬨出什麼幺蛾子。”
“不可能。”
通天聞言硬氣了一回。
“彆的不說,若是二哥真心想攔我,我哪裡跑得過去。所以說,其實二哥你自己也是等得心急了對吧?!”
都是自家兄弟,誰也騙不了誰,元始心虛了一瞬,偏過頭去沒話說了。
老子:“你們呐!”
……好家夥,原來是你們兩個都在懷疑他偷懶!畢竟是親生兄弟,不生氣!不生氣!
“不過總歸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我們終於親眼見到那位了!”
通天趕緊轉移話題,不過隨後就又想到了什麼,忍不住發起牢騷來。
“隻是這次見麵,美中不足的就是二哥你了,你那說的都是什麼話,就算那山膏你看不上眼,但那也是那位的小寵,你怎麼能張口就罵呢?”
元始動作一頓,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錯了。麵色嚴肅古板道。
“我說得不對嗎?那山膏本就是一濕生卵化之輩,還天性善詈,言辭粗鄙,這等小畜,哪裡配得上那位希榕道友?”
通天卻道。
“濕生卵化又如何?天性善詈確實不妥,但那位喜歡不就行了嗎?當時氣氛正好,你這話一出口,鬨得大家都不愉快了。”
元始:“我隻是好意。那位……也是知道的。”
通天:“那是希榕道友善解人意,若是換了個不那麼善解人意的,怕還要以為你是在譏諷她呢!”
元始皺眉:“我沒有!”
“好了,莫要吵了。”
老子被這兩個弟弟吵得頭疼,隻能無奈道。
“這事實在沒什麼好吵的,總歸那山膏的去留還是要看希榕道友的意思,而且希榕道友看樣子也是沒有介意的,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是啊,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通天聽到這話,眼中閃過遺憾。
“那我們之後……還有機會再見她一麵嗎?”
老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道。
“現在的洪荒風起雲湧,我們兄弟三人雖然根腳不錯,但還需努力提升修為。”
元始眉目嚴肅道。
“今日我們三清不過是洪荒的無名之輩,待到我們努力清修,日後在洪荒闖出一番名頭,自當不必用這些小心思,而是堂堂正正的去和希榕道友交好。”
通天一聽這話,原本遺憾的眼睛一亮。大笑道。
“二哥這話我愛聽,說得對極!對極!”
三兄弟對視一眼,當即回到各自的靜室,開始打坐修煉。隻不過一時間心緒難以平靜,在入定前,他們的腦海中齊齊閃過傳承記憶的畫麵。
正所謂‘一氣化三清’。
他們三清乃是盤古大神最後一口氣息吐出而化。乃是盤古正宗,傳承記憶比旁人更完整,知道的辛秘也就更多。
此刻他們腦海畫麵中,以身體支撐天地的巨人腰間胡亂裹著一塊灰蒙蒙的破布,身上是或新或舊的傷痕,他麵容有些疲憊,但眼睛卻依然透著光亮,嘴巴一張一合,正在和身前不遠處一株漂浮的小苗說著什麼。
傳承記憶中並無這段對話的聲音,誰也不知道盤古父神當時都在說些什麼,但誰都能看出他當時的表情無疑是愉快的。
想必盤古父神說的一定是至理名言,大道真言吧?
而麵對盤古父神的話語,那小苗卻沒有回答的意思,隻是安靜的傾聽,時不時的搖晃一下自己兩片葉片。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巨人終於累了,他笑著對小苗最後說了一句什麼,然後轟然倒地,身化萬物,在此期間他吐出了最後一口氣息,終於死去了。
這口氣化為了三份,在天空盤旋。正是還未孕育完成的三清。天上降下開天功德。三成開天功德在天上彙聚成了兩件後天功德至寶,鴻蒙量天尺、玄黃玲瓏塔。
其中玄黃玲瓏塔正是老子的伴生靈寶。
而另外三成開天功德落在了三清身上,一成開天功德落在了盤古斧上,隨著盤古斧一分為四而散開,最後三成開天功德則是撒向了大地。這些開天功德有些融入了大地,福澤蒼生,而還有一些,則是落在了一團鮮血之上,那是盤古父神的精血所化,功德一鑽進去,那團精血當即分為了十二團,這十二團精血未來或許會孕育出全新的生靈。
不過三清並不在意這些。他們默默的等著這些雜亂的畫麵閃過,看著盤古父神倒下的地方,他脊梁所化的不周山拔地而起,一直直入雲霄,直上九層天!
與此同時,半空中沉默已久的小苗緩緩落下,落在了不周山巔。
她仿佛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了巨人的死亡,靈氣液化的靈雨很快灑下大地,她的葉片顫抖起來,一滴滴透明的水珠順著葉片滑落。
明明隻是傳承記憶,但隔著這亙古的時光,三清卻依然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她因為這生死離彆的痛苦、悲傷。
千萬年的相伴,換來的隻是一場注定的離彆。她除了看著盤古死去什麼都做不了,這樣無可奈何的悲傷幾乎傳染了觀看這場回憶的每一個人。讓人恨不得能替她承受一分這樣的痛苦。
然而當時還未完全生成靈智的三清也什麼都做不了,他們隻能在不周山巔上空這麼看著,看著那小苗漸漸長大,長成了一顆巨大的榕樹,最後變成了一片榕樹林,再到林間緩緩走出一個青衣女子。
他們甚至來不及看清青衣女子的樣貌,就隱有所感,一股風把他們吹到了昆侖。這才是他們注定要孕育而出的地方。此後又是百年,他們三清終於應運而生。
而在許久的今天,他們才終於見到了那位的真容。
沉浸在傳承記憶中的老子麵色微動,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之前,希榕道友看到我後沉默了許久,我隻覺得她仿佛把我的一切都看透了……但她什麼都沒說,隻是說……我像她的一位故人。”
三清雖然同在一個山峰,但為了修煉的清淨,以及各自愛好審美的不同,所以各自結廬而居,並非住在一起,此刻的老子靜室內除了他並無旁人,但老子知道,他的那兩個兄弟一定也還未入定。
果不其然,老子的靜室內很快憑空出現了通天的聲音。
“希榕道友真的這麼說?可大哥哪裡像盤古父神了?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
身為少年人形象,性格最為活潑的通天腦補了一下擁有老子那慢吞吞性格的盤古父神。頓時一陣惡寒,趕緊把腦中的畫麵給打散。
元始對這個蠢弟弟真是無語了。聲音也擠了進來。
“希榕道友自然不是隻看皮相,她說的怕是……我們身上的氣息。”
三清和盤古並不像,身為獨立的個體,他們之間無論是相貌、性格甚至連走得大道都不一樣,唯有他們身上的氣息,和盤古像了幾分。
“或許,她已經看出了我們的跟腳了。”
老子歎息道。
“但她什麼都沒有多說,就像是不知道一樣。”
她不談,他們自然也不好談論當年的事了。就這麼以道友相稱。默契的扮演著初次見麵的陌生人。
“但她一定沒有忘了父神,她真的在一步步的以腳丈量洪荒大地,雖然打聽到的消息都說是那鴻蒙量天尺的原因,但我卻知道,她其實隻是想看看父神所化的這片大地吧。”
通天聲音沉悶下來,一點點的低了下去。
“她一定很想父神。否則不會從不周山巔下來的。”
“因為想要保護父神所化的這洪荒大陸,所以她才會去提示元凰,使那三族族長立誓消除洪荒凶獸。保洪荒安寧。”
畢竟她隻有一個人,而這則是最快最好的辦法。
想到這,坐在蒲團上的通天握拳一錘地麵。
“想那龍族沾了她的光,竟然還敢仗著她的慈悲心欺辱到她頭上!都怪大哥二哥你們當時攔著我,否則我必然不會讓龍族好過!”
“儘說大話。”
元始冷聲道。
“你我前不久才到了大羅金仙初期,境界不穩不說,也遠不如那披鱗戴甲之輩肉身強悍,當時祖龍和那四個龍族長老都到了,你我過去也不過是礙手礙腳。在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前。唯有努力修煉才是正道。”
“所以我們就這麼看著?”
通天咬牙道。
“若是……若是父神還在,哪裡會讓那些家夥欺辱到她頭上!”
雖然緊靠著那一點傳承記憶,通天並不知道盤古父神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但他卻知道一點,那千萬年的陪伴,那不周山巔的痛哭所飽含的悲傷,絕不是簡簡單單可以說的清楚的!
但偏偏,盤古父神為了這洪荒而死,這洪荒孕育而出的生靈卻反而欺辱到了她頭上。何等的諷刺,何等的讓人氣憤和悲哀!
這話一出,老子和元始也不說話了。三個靜室內皆是久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