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問出口, 謝靈薇心生後悔。
他倆還沒近到這種,可以隨便分享秘密的親密關係。
索性席姝並未在這上麵隱瞞她什麼。
她仿佛隻是隨口輕飄飄那麼一說,還微微抿了下唇, 朝她輕笑:“不喜歡。”
“那你喜歡誰?”
大街上, 百年大學前,朝氣蓬勃的學生跳著鬨著往外走。
英俊年輕的青年帥哥來要聯係方式打斷了這一場聊天,席姝拒絕後,帥哥並未露出什麼沮喪,他嘿嘿一笑,又打起了旁邊白裙子姑娘的主意。
顏在世界各處都是硬通貨,謝靈薇有些不自然的學著席姝的語氣, 說了一聲no。
青年男生遺憾的又說了幾句, 才向她們倆招了招手,示意有緣再見。
謝靈薇還想繼續剛才的話題, 席姝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不早了,我帶你去吃飯。”
謝靈薇吃不慣西餐, 席姝就帶她去華人街。
那邊很多國內出來工作的中年夫妻, 做一些家常菜, 譬如西紅柿炒雞蛋, 韭菜卷。
國外關於食物上麵並不貴,一本書的正版價格,往往是牛肉的好幾倍, 因此也格外便宜, 更受歡迎。
謝靈薇很詫異:“你以前來過?”
席姝坐在凳子上,搖頭:“聽我舅舅說過,這邊有處華人街, 味道很正宗。”
她隨手指了下斜對麵的鐵板燒,“舅舅說,那家的鐵板燒味道一絕,他偶爾得了空閒,就會過來。”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席姝調皮一笑,眼底碎光點點,竟似彌漫了漫天星河一般,明亮得驚人:“當然是我做了攻略。”
這一個理由幾乎找不到任何的漏洞。
謝靈薇接受,不過她好奇的是,席姝舅舅既然重視這麼個侄女,能讓她隨隨便便到處走,而不找人保護?
她餘光瞟了眼四周,沒看見什麼穿著黑色製服的男人。
或許便裝,認不出來。
秦浩豐在國內有點勢力,卻不一定能插手國外的事兒,而席姝舅舅,要是這個侄女在國內出事了,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來,隻能讓好友幫忙照看,這打著時間差的中間,到底會發生什麼事……這誰也難以預料。
她看著席姝點了好幾個菜。
在國內時,席姝很少表現出自己特彆喜歡吃什麼,說個不中聽的,有點像古代當皇帝怕被人揣摩喜好而選擇什麼都隻嘗幾口。
“菜來啦。”
中年女人端著菜走過來,身上還穿著粉色圍裙,臉常年勞作顯得有幾分粗糙,性格卻很自來熟的招呼起來。
“老鄉,你要的蛋包飯。”
四個菜,菜的份量卻給的足足的。
並未因為她倆都是女孩子而刻意的減少。
謝靈薇看著席姝挾著牛肉丁,放在嘴裡,品嘗什麼美好的食物一樣,驚歎道:“薇薇,你嘗嘗,很脆。”
她半信半疑的用勺子舀一口放在嘴裡,眼前微微一亮。
“好吃!”
味道很鮮,跟以往她吃到的有所差彆,這還要拜席姝所賜,國內牛肉貴,她在遇見席姝之前,很少碰這些奢侈的東西,伯伯生病後,她整天琢磨著怎麼一夜暴富。
目前的境地,不說一夜暴富,至少伯伯治病的錢也有了。
她仔細的記下席姝點過的菜,等晚上回酒店給秦浩豐發過去,做一個儘職儘責的雇傭者。
沒過多久,她倆跟飯店的老板娘說了聲再見,往回走時,謝靈薇終於見到了她一直不斷觀察的人。
是個男人,穿的很普通,長相也很普通。
跟中午前來迎接她倆的帥氣小哥哥完全不一樣,仿佛可以隱沒在人群中,擦肩而過一樣。
這種感覺跟小打小鬨的打架不一樣,女人打架那是扯著頭發互扇耳光,她打架可能稍微創新了那麼點,喜歡往人屁股上踹,這樣既不會把人搞殘,也不會內傷太重以至於掛掉。
而這個男人身上有種被鮮血澆灌過的氣息。
他是出其不意的出現在席姝麵前的。
像一個路過的行人一樣,悄無聲息的留下“回去”二字,就很快離開視線,仿佛從未出現在視野中。
謝靈薇主動挽住席姝的手。
她身體小幅度的掙了下,最終還是沒有大力推開,兩人就像認識許多年的閨蜜好姐妹一樣,坐上舅舅那邊安排的車,重回酒店。
夜晚的華盛頓,風景很美。
冷風徐徐,異國他鄉的氣息在明亮寬敞的室內蔓延。
席姝拿起一副牌,玩鬥地主。
謝靈薇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給秦浩豐按例彙報情況。
很快,有人敲了兩下門。
席姝把牌放下,臉色紅潤,有些興奮的開門,一看,一捧紅色的玫瑰陡然占據她的瞳孔,美麗而高貴。
舅舅含笑站在門口,身邊是他年輕的助理。
“不歡迎舅舅進門喝喝茶?”
席姝笑著接過玫瑰花,轉而像小女孩般,挽著舅舅的手,向發呆的謝靈薇介紹道:“薇薇,這是我舅舅,舅舅,這是我好朋友謝靈薇。”
謝靈薇初生牛犢不怕虎,直直的對上席姝舅舅的目光。
審視和打量,最後化為平淡溫和的笑意,生來居高臨下的上位者氣勢,在一瞬間收斂喂普通人家親和的舅舅:“你是姝姝的朋友,這段時間謝謝你照顧她。”
謝靈薇後背出了點汗。
她沒見過什麼大人物,以前覺得秦浩豐,可能就是她這輩子能見過的,能出現在生活中,最有錢有顏值的那一位男性了。
可麵前,席姝的這位舅舅,保養得宜,鬢角發青,眉眼處的每一絲紋路都無聲的昭示著他智慧而富有學識,這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大叔。
難怪把席姝養得這樣好。
謝靈薇暗暗呼出一口氣,緊張、忐忑亦有,總之感覺自己口渴得厲害,她去了廚房,給倆舅侄女留下交流時間。
席姝坐在沙發上,給舅舅倒了一杯紅茶。
“舅舅,”她彎了彎眼眸,“好久不見,您還是這麼年輕帥氣。”
席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了起來,含著無限的溫柔與寵愛。
“傻丫頭,就知道貧嘴。”
“哪有。”
席姝哼一聲,“我隻誇我舅舅,旁人我都不看的。”
席衡輕歎,“上次怎麼突然放我鴿子?”
席姝陷入沉思,仿佛在思考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他一直耐心的等著,等這一個唯一疼愛的小侄女怎麼把這話給圓回來。
“我覺得吧……”
“國外我都不熟。”
席姝蹙了蹙眉梢,露出鬱鬱寡歡的模樣,膚色蒼白給她接下來的語言中帶來幾分真實的可靠性。
“我不喜歡在國外上大學,也不習慣每天麵包牛奶的生活,習慣是很難改的,我一直有粉塵過敏症狀,我想去嘗試克服,發現……完全克服不了。”
“都怪你,舅舅。”她小聲埋怨,“你從小把我養刁鑽了,我吃不了苦。”
席衡失笑,“好吧好吧,是我的錯,之前還想著你要是出國了,我就把你的戶口給移出去,順便問你要不要移民,如果要我這邊可以幫你安排,這樣,你在國外我也能照顧你。我不在國內,有些事情鞭長莫及,儘管有朋友能幫襯一下,但偶爾難免的,會出什麼意外。”
“你這麼堅持的話,舅舅也不勉強你,大學四年,你記得過年出國,我們一家子玩。”
席姝爸媽去的早,一個因為乳腺癌病逝,一個因為太過於思念妻子,沒多久也跟著去了。舅舅在席姝小時候帶過她幾年,他本身是做科研的,國外有人重金聘請他出國,再後來,籌集到一定資金開始自己創業,頭幾年創業難度巨大,後來遇上第一任貴人,也就是他第一任妻子,幫了一個不小的忙,從此順風順水,一直做大到現在,世界前三十強。
第一任妻子因為夫妻感情生活破裂,而選擇了離婚,沒有生下一男半女,現在關係還不錯,時常有電話業務上的聯係;第二任妻子得了癌症,得癌症前留了一個兒子,兒子聰慧少年早熟,也許過不了幾年,席衡便要從第一把手退下來,和妻子回國定居,與侄女重逢。
故土故鄉,依舊在許多人心目中,帶了濾鏡也難以掩蓋住那份誠摯熱枕的感情。
席姝答應得很快,席衡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慣的你。”
席姝輕挑眉,耍賴道:“你慣的!”
席衡放下杯子,認真跟席姝講明天的事宜。
“你舅媽她脾氣很好,但是你不能去拔她種的花,她特彆愛惜那她一院子裡的花,上次我幫她澆水,一不小心澆多了點,淹死了,她跟我發了好大的脾氣,哄了很久。”
席姝認真的聽著。
聽著聽著,發覺舅舅是真的喜歡她。
也許年輕貌美,身材豐滿是一部分。
但這又不能證明,席衡是一個注重外貌,隻因為臉而喜歡上的。
他會說很多生活中的小事,說她倆之間還會鬨矛盾,還會冷戰,但沒一會兒又和好如初,就像小孩子一樣,單純的喜歡和不喜歡,生活中充滿了熱烈又滿懷熱情的煙火氣。
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
似乎很久沒想起鬱淮了,她倆幾乎沒吵過架,鬱淮總是會為她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什麼也不用她管,隻要每天好好的進行計劃,偶爾計劃趕不上變化時,她又能拿出最佳的解決方式。
至於吵架、冷戰、離家出走。
那是想都沒想過。
她倆應該是另一種活法的極端。
席姝隱隱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