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第一天正式上班, 徐楠出門前慌得一筆, 提前半個小時到了公司, 然後去人事部報道，結果不到半天時間, 滿腔熱血就被去了個乾淨, 整個工作間隻有她一個實習生, 就理所應當的成為前輩們的跑腿小妹。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和謝弈明抱怨今天的遭遇, 並警告他不許對其他人說, 尤其是程禮，她不想被那個毒舌的男人看扁。
謝弈明也在吃飯，聽她嘮嘮叨叨說了那麼多，忍不住搖頭勸她。
“謝家、徐家公司都有設計部門，你為什麼非要去彆的地方投簡曆，有毛病嗎？”
“你懂什麼, 我這叫避嫌！無論是去給我二叔打工，還是給你舅舅乾活, 你覺得我能學到東西嗎？他們倆估計會給我安排個崗位, 讓我玩一天手機。”
“那你現在學到東西了嗎？”
大概是近朱者赤，跟在程禮身邊久了, 原先的傻白甜說起話來都有些刻薄了，徐楠戳著碗裡的雞蛋, 想從手機鑽過去, 打死謝弈明。
“我不是才第一天嗎？這叫適應環境。”
“你就繼續自欺欺人吧, 不過在那些公司鍛煉一下也是好的，讓你知道什麼叫人間險惡，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職場。”
聽了他的大道理，她皺著眉頭沉默了半天，“你舅舅是不是在你旁邊，為什麼你現在說話，越來越有他的風格了？”
“他不在，他吃飯呢，我一般不和他在一個地方吃飯，上班時間對著他那張臉，已經讓我很頭大了，我不想連飯都吃不好。”
曾經的好兄弟，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就有種難兄難弟的感覺了，她抿著嘴在心裡連連歎氣，故意瞞著家人找工作，其實就是想證明自己可以，未來那麼長，總不能一直活在大家的庇護下。
“我和你說的話，你不許告訴他，我就不信自己堅持不下來，職場不都一個樣嘛，剩者為王！”
她的熱情，並沒有感染他，謝弈明抿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的徐楠差不多就是剛工作的他，隻不過他當時的的確確接手了正經的工作，而不是像她這樣幫人跑腿。
“我不會告訴他的，你自己保重，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回家找他的麻煩。”
前不久部門出了差錯，他們一群人被程禮罵得抬不起頭，作為親戚的他，更是得到了加時賽的機會，現在看見舅舅，他還覺得頭疼。這個仇，他自己是沒辦法報，隻能唆使徐楠出手。
“你說的有道理，今晚我不做飯，這一個月我都不給他做飯，他要麼餓著，要麼自己動手！”
這些年，他的廚藝並沒有大幅度的進步，更沒辦法和她相提並論，所以這些天一直是她負責家裡的飲食。
“額…你就不能想個狠一點的？算了，我還是不說了，免得他回頭找我麻煩，你加油吧，爭取度過實習期。”
下午，她本以為可以靜下心來和前輩們學習了，結果原本安排去工地現場考察的一個前輩要提前回家接孩子，就把她推出去了。
坐了一個小時的車來到郊區的工地，還穿著高跟鞋的徐楠扶了扶頭上的安全帽，站在一堆碎石之間無處下腳，男同事倒是早就習慣了，可她真的有點適應不來。
前輩和工頭對著正在施工的建築指指點點，她顫顫巍巍的站在石頭上，手裡還舉著設計圖，第一天來，她根本沒有準備一雙合適的高跟鞋，和一身方便運動的衣服，穿著職業套裝的她站在灰撲撲的工地上，真的是兩個畫風。
等工地上的事處理完，回去的路上都能看見天邊的晚霞，徐楠坐在車裡感覺腳跟酸酸的，但又不好脫鞋子，隻能強顏歡笑坐著。
“小徐啊，今天感覺怎麼樣？”
“挺、挺好的，趙哥，你們平常多久來一次工地啊？都是你來嗎？”
“也不一定，看誰有時間誰就來。”
“哦，咱們部門每個季度接到的擔子多麼？”
“說多也多，說少也少，所以你一來，老王就回去接孩子了。”
突然間，她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但是又沒辦法確定，隻能先把那個想法壓回去。
一路上打聽了不少關於公司和部門的事，但趙哥這個在職場混了十多年的中年男人，總是用模棱兩可的答案來搪塞她，搞得後來她以為自己被人當奸細了，防賊似的防著。
進了市區離公司還有一陣子的時候，趙哥接了個朋友打來的電話，就把她半路放下了，徐楠站在路邊皮笑肉不笑的目送對方離去，站在路邊打車。
站了幾分鐘沒等到車，倒是等到了家裡的電話，他一開口就是一波嘲諷。
“你上班第一天就加班？你們公司可以啊。”
她站在塵土飛揚的路邊，感覺今天吃的灰抖下來，都能做塊搬磚了。
“沒有加班，我在等車。”
“你早上不是開車了嗎？車呢？”
她扁著嘴把下午的事挑重點說了一遍，他聽完後沉默半天。
“你同事就把你扔在路上了？”
“嗯，他臨時有事。老實說，就算他不把我扔下，我也不敢坐他車，一路上接了好幾個電話，單手扶著方向盤開了好長時間，都快把我嚇死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老司機都這麼“遊刃有餘”，反正她幾乎不會在開車的時候打電話，接電話也是戴著耳機，而且很快就掛掉。
“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說地址！”
他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拒絕，徐楠抿著嘴知道他是生氣了，低頭歎了口氣。
“我給你發個定位吧，具體在哪兒我自己都不清楚。”
“嗯，我這就出門。”
天一點點暗了，路邊的燈在同一時間亮起來，程禮開車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她提著包，毫無形象的靠在路燈上。
“上車！”
聽到熟悉的聲音，徐楠不禁喜上眉梢，從裡麵跑到路邊，拉開車門進去，係好安全帶後，發現他一直不開車，不由得有點方。
“你…你老盯著我乾嘛？開車啊，我還沒吃飯呢。”
“你是去泥地裡打了個滾嗎？”
“工地上，什麼泥地，你快點開車，今晚在外麵吃吧。”
“你這一身土，好意思在外麵吃飯？”
說完，他收回冷冷的目光，踩下油門把車開上路，她噘著嘴自知理虧，不敢和他抬杠。
“把鞋子脫了！”
車裡氣氛太壓抑，他不提醒的話，她都忘了這事，後知後覺的應了一聲，拿出備用拖鞋換上。
他這會兒心情不好，不想和她說話，徐楠把椅子調了個舒服的角度，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他餘光看見她發梢上的塵土，才舒展的眉心又聚到一起。
到家後，她被推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感覺精神多了，他正好在往外拿外賣。
“我以為你要做飯呢。”
“我今天沒心情，而且你不是一直嫌棄我的手藝？今天先吃外賣。”
她把臉洗乾淨了，整個人看上去也舒服多了，程禮把葷菜都推到她那邊，總覺得她今天遭了不少罪，吃完飯她回房間選鞋子，打算備一雙運動鞋放在公司，免得哪天又被抓壯丁。
“說說吧，今天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你的工作。”
看見清晨活蹦亂跳跑出門的人，到了晚上像是剛從泥堆裡撈出來的樣子，腿都站不直，他現在心情還沒恢複過來。
她低頭看著腳盆，不太想討論這個問題，可他不是個喜歡半途而廢的人。
“說話，彆裝死，我是你丈夫，不是陌生人。”
她性格要強，尤其是在他麵前，什麼事都不想說，都想自己扛，卻忘了考慮自己到底能不能扛得起。
“我沒事，實習不都是這樣，辛苦一點是正常的，你等會能不能幫我按按腿，周末咱們去買個按摩椅吧。”
“買按摩椅做什麼？你工資都沒領到，就想著怎麼花錢，不行。”
對上他過於嚴肅的表情，徐楠撇撇嘴乾脆撲進他懷裡，嗅著他身上的味道，感覺莫名安心。
“我能堅持下來的，你不用擔心，第一天有些累，沒有學到東西，我懷疑部門的老前輩在排擠新人，但又怕是自己想多了，等過些天再說。生活本來就沒有一帆風順的事，工作更是如此，你再給我點時間。”
知道他在氣什麼，老實說，她自己也非常無奈，沒想到會是這樣，後悔是有一點點，但又不想打退堂鼓，總得努力一次才知道是不是對的路。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坐在車裡看見你的時候，你靠著路燈看上去像個被被人欺負的小孩，我確實希望你曆練一下，但是曆練不等於毫無原則的吃苦，有些苦吃得再多了也是毒雞湯。”
她是個設計師，就該做設計師的工作，而不是給一群老油條當秘書，當初謝弈明來公司，他也沒讓外甥從打雜做起，那樣隻是耽誤時間，難以讓人進步。
“我明白，可是這就是職場法則，菜鳥總是要被欺負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傻傻的一直被欺負，等我摸清楚公司的情況，再考慮要不要離職。”
見她把問題都看得清楚，他在心裡鬆了口氣，拍拍她的腦袋，提醒她水快涼了。
“把腳擦乾躺著去，我一會兒幫你捏捏腿。”
聞言，徐楠伸長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那我上去躺著等你。”
她今天真的是累慘了，程禮還在幫她捏腿，就發現她趴在床上睡著了，讓他又氣又心疼，甚至後悔讓她自由擇業了。
第二天早上，他送徐楠去上班，兩家公司離的不算特彆遠，他猶豫了半天才開口。
“今晚把車開回家之後，將來都我接送你上下班，還能省一筆汽油錢。”
話才出口，就遭到了她的強烈反對。
“那哪行？如果我平時工作需要到處跑呢？我是寧願自己開車，都不想坐同事的車了。而且，萬一你晚上有應酬，我怎麼辦？”
“行了，我就說了一句，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以後自己開車，彆再被人扔在半路上。”
“嗯。”
提起昨天的事，她自己也鬱悶，撇撇嘴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
實習第二天，和第一天相比並沒有好到哪裡去，就是昨天接小孩的王姐，滿臉笑容的過來和她道謝，順便來盤查她的底細。
辦公室的人都知道徐楠才畢業，已婚的消息可能隻有人事部的知道，王姐搬了把椅子坐過來從畢業的學校，聊到了他們家有幾口人，聽到徐楠說已婚，王姐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了。
“你不是才畢業嗎？”
“畢業前就結了。”
“撒謊，戒指都沒有。”
徐楠雖然不算絕世美女，但是顏值、身材、氣質各方麵條件都還是很能打的，尤其是放在這個平均年齡三十多歲的部門裡，一下子就被襯托的更好了。
“戒指…他還沒給我買，我畢業回國就忙著找工作，就把這件事忘了。”
一句沒買戒指，讓她被打上了家世不好、缺心眼的標簽，程禮也在毫不知情的情況被迫背上了窮逼的包袱，之後王姐收了給她介紹對象的心思，開始聊起彆的。
到下午，徐楠才有時間接觸部門原先的設計稿件，設計圖中規中矩，沒什麼缺陷、也沒有任何的特點，現在大多數建築都是一個設計風格。
如果說第一天是匆忙，第二天看上去就有些閒過頭了，快到下班的時候，主管突然出現，背著手到處逛，讓原本想提前離崗的人都端坐在位置上，裝模作樣的打開電腦繪圖。
“你就是徐楠，在公司待了兩天，有沒有什麼想法？”
她正在核對參數，聽到陌生的聲音被嚇了一跳，抬頭看見一個肚大腰圓留著一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他是誰。
“挺…挺好的，前輩們業務能力突出，人都很熱心，工作氛圍非常好。”
不進職場，她都不知道自己編瞎話的本事這麼六，忍不住在心裡唾棄了一下謊話成篇的自己。
“那就行，你有什麼不會的就多問問他們，讓他們帶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