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煙一顫,低聲說:“你不能這樣。”
“為什麼不能?”段司宇手臂摟緊,“我是流氓,隨心所欲很正常。”
耍無賴,厚臉皮,為了吻他,還說自己是流氓。
顏煙閉上眼,隻覺得悲哀,以及後悔。
他不該心軟。
打從一開始,在機場碰見時,他就該甩開段司宇的手,而不是一步步往後退,讓段司宇誤以為,他們之間還有可能。
事實上,他們早完了。
就算他剔除掉嫉妒,也已於事無補。
他活不長了。
等熬過錄製的這最後四天,他一定,不能再放任自流,得一刀斬斷段司宇的念想......
深呼吸幾次,顏煙平淡提醒,“你該去錄製了。”
語氣無悲無喜。
淡漠的態度又現。
() 段司宇也不氣,因為知道顏煙在裝,“行,隨晏等會兒帶飯過來。無論你想去哪,鷺城區,夜店,或是鄰島,他都會開車載你去。”
一種變相的監視。
防止他再逃跑失聯。
顏煙沒答話,隻是將臉埋在枕頭,拒絕交流。
起身時,段司宇故意惡劣,又一次落下吻,這次不在耳尖,而是在手腕,貼著細白皮膚,重重一吮。
痛與麻意停留。
被吻的那隻手無力垂著,任憑宰割,另一隻手卻攥緊床單,手臂緊繃到青筋突現。
就像是......
快意到達頂峰時的條件反射。
段司宇垂眸瞄見,雖然心裡發癢,倒沒繼續作惡,就此放過顏煙。
“晚上見,彆忘了接我。”走前,段司宇傲然提醒。
顏煙沉默,等樓下的門徹底關閉,才翻身,抬起手臂檢查。
右手腕上留有一個吻痕,此時是新鮮的紅,再過幾天就會變暗,發紫,然後消失。
顏煙凝視紅痕,兀自出神。
良久,手機震動。
隨晏發消息,說已從餐廳出發,馬上就到。
顏煙起身,找了片寬型的創可貼,覆住吻痕,下樓開門。
門一開,隨晏笑著說:“神,鷺城區我現在特熟,我知道哪兒好玩,等吃了早飯,我帶你出去遛?”
站得雖筆直,眼神卻飄忽,心虛。
像是段司宇讓編的話術。
“吉祥物”根本不會撒謊。
顏煙沒來由想,論單純程度,隨晏與辛南雨不分上下,宇億夢能看穿他的任何情緒,那肯定知道隨晏喜歡她。
而隨晏本人,似乎對此一無所知,竟還停留在“何時告白”這一步。
眼神不自覺帶上同情。
顏煙接過早飯,直白說:“我不出門,也不會跑,你不用守著我。”
“我......”隨晏一愣,趕緊跟著進門,“那你輔導我功課吧,行麼?”
“好吧。”
兩人到餐桌,吃早點。
“神,我這幾天看書,有好多地方不懂,想找你問問。”隨晏沒話找話,找借口停留。
“什麼書?”
“成功學原理。”
“這個我無能為力。”
顏煙語塞,他要是能玩轉成功學,何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吃了飯,隨晏話不停,顏煙偶爾回一句,對方竟能自說自話,且不尷尬,仿佛在一人分飾兩角。
到下午,顏煙聽乏了,索性拿出電腦,說自己要工作,讓隨晏回去。
隨晏明顯一怔,似在為難。
顏煙隻好提議:“如果不放心,我們共享微信位置,你隨時可以監督。”
“我不是在監督你......”隨晏垂下肩膀,“宇仔說你心情低落,我就想帶你出去玩,或者多說話,不然你一個人在家會無聊。”
像是隻被誤解的金毛(),委屈可憐。
且未在撒謊。
是他誤會了。
他以為隨晏隻是聽從差遣㈣()_[((),卻忘記,單純的人易付出真心,他隻是隨手幫個忙,隨晏卻已將他當做要好的友人,擔心他的狀態與心情。
一絲愧疚。
顏煙改口,“我跟你去餐廳,我確實有資料要查,借你電腦一用。”
“好好好,隨便用。”隨晏喜笑顏開,忙點頭。
隨晏的辦公椅舒適,主機配置也高。
顏煙爬了仍活躍的中年女星關聯詞,篩選出從前負麵,而今正麵的個體,再根據劇變的時間點,找出劇變原因,逐個查看。
有改做導演,劇影火了,口碑逆轉,後自己做主演的。也有回校讀書升學曆,在戲劇學院任教,拓寬人脈,得以出演劇影的。
而轉行的,要麼做自媒體賬號,要麼直播帶貨,保持高曝光,皆已不再接戲。
還有幾個是與正麵形象的人物結婚,或運動員,或戰地記者醫生,借由伴侶成功扭轉輿論。
顏煙整理好案例,寫上建議,將段司宇提供的金主資料,一並發給向文茵。
忙完,太陽已落山。
顏煙靠在椅背,感到空虛。
每個人的困境,其實都差不多,多因為畏懼而困在角落,卻以為走到末路,一切都將結束。但其實,隻要轉個方向,就能看到曙光。
轉行,另辟蹊徑,走彆的路。
這就是解決辦法。
但他過去太要強了,已無機會轉向,隻能觸礁沉底。
夜晚已至,顏煙回到家,站在陽台點煙,等節目組收工。
本決議不去接段司宇,但向文茵中途發了消息,說想當麵感謝他。
無法,顏煙隻好出門,去南雨小窩等。
屋內設備有變,幾人正聚在一堆,似在玩遊戲,正直播。
前日“海濱旅社”第一期播出,熱度不如預期。
許是前六期的另幾個嘉賓不夠有趣,觀眾都在等後六期,所以製作加急要求直播一場,先炒炒熱度。
接到臨時通知,葉思危速趕到西島,守在鏡頭後,因為這是段司宇第一次參與直播,生怕出意外。
千叮嚀萬囑咐,段司宇不理會,依舊隨心所欲,見林韻作怪,就不耐皺眉,見凱奚故意作秀,就翻白眼。
葉思危看著直心慌。
但上天的寵兒從不會失寵。
儘管段司宇脾氣差,還不裝,彈幕裡也是期待居多,相當詼諧。
【段哥翻白眼x12】
【段哥皺眉x18】
【快!直接從第七期開始播,我等不及了!】
【已經能想象播出的畫麵有多修羅[蒼蠅搓手]】
【打起來!都打起來!】
......
顏煙認真觀察彈幕,在看到【段哥後槽牙都要咬碎咯】時,聯想到段司宇
() 咬牙的表情包,莫名被戳中笑點,唇角微微上勾。
隻一瞬,彈幕風向就變了。
【是我的錯覺嗎?段哥好像在看鏡頭外。】
【家人們,段哥剛才是不是笑了?】
【不是錯覺!我也看見段哥笑了!】
【段哥到底在看什麼!】
......
顏煙心口一慌,下意識抬眸,視線移開屏幕,望向段司宇。
段司宇正盯著他,唇角微勾,眼神肆意侵占,左手指尖覆在右手腕上,像是手腕發酸,正放鬆活動,又似在提醒他把創可貼摘了。
這實在太明顯。
葉思危已然抓狂,忙到顏煙身旁,用求助的眼神懇求,雖然看不懂段司宇在乾什麼,但認為一定與顏煙有關。
顏煙抿緊唇,不動聲色摘掉創可貼,同時將手揣進衣服口袋,不敢讓任何人察覺。
終於,段司宇不再作怪,繼續直播,彈幕又恢複原狀。
顏煙內裡卻無法恢複平靜,像有燒沸的水,在體內肆意流竄。
手心出汗,心臟狂跳。
咚咚的心跳聲充盈雙耳。
到底是怕被人看見吻痕?想到了吻的觸感?怕被觀眾發現端倪?還是隻因段司宇看他的那一眼?
哪一個原因?
顏煙分不清。
但造成的後果,都指向同一個。
心悸亢奮,心跳快到如有湍急水浪翻,程度堪比初次相見時。
全場,似乎隻有顏煙在心焦火燎,而知道他心焦原因的,隻有始作俑者,段司宇。
惡劣又令人著迷。
不禁,顏煙想到這個形容,無聲深呼吸,迫使自己放空思緒,什麼都不想,等直播結束。
好在,直播總長不過三小時,顏煙到達時,流程已走過大半,隻剩收尾。
沒多久,直播結束,導演組再補幾個鏡頭,喊停收工。
“煙哥——!”錄製暫停的一瞬,辛南雨本要喊著衝過來,卻被段司宇拉住衣領,往後一拋,丟給陸蔚。
陸蔚湊在辛南雨耳邊說了什麼,辛南雨捂住嘴,一下噤聲。
隨即,段司宇起身,朝顏煙走來,側身躲開來往的工作人員,似踏著熱帶雨林的風,撲來一陣狂亂心跳的熱浪。
下意識,顏煙停住呼吸,手指緊攥衣服口袋內層,生怕被段司宇抽出手去,給旁人展示吻痕。
但段司宇並未抽他的右手,隻是走到左邊,握住未加防備的左手,指尖在他手心點,頻次與心跳一毫不差。
“顏煙,你心跳好快,”段司宇覆在他耳畔,“是因為我。”
一句篤定的陳述,抓住他無處可遁的怦然,輕易到猶如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