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室開了門,悠悠就跟著姥姥到了二爺家。姥姥進門就忙活,悠悠安靜的站在灶門口,看姥姥做菜。 先把海帶、金針、鹹魚用溫水泡上,就開始準備涼菜。白菜嫩葉切絲,加上綠色的蔥葉絲、黃色的薑絲,用醋、白糖、鹽拌勻,裝盤淋上香油放在托盤裡。紅白蘿卜去皮切絲,醋加白糖調汁拌勻,裝盤放好。 拿出昨天留下的加雞蛋清和白糖攪拌好的肥肉泥,團成一個個棗大的肉丸子。 把鹹魚洗乾淨撒上少量的白麵(小麥麵粉)拌勻,放入攪拌好的粘麵糊中(黍子麵,粘麵炸出的魚又酥又焦)。鍋內放少許油,姥姥耐心的一個個的炸,炸過魚的油帶腥味,炸完魚剩下的小半碗油單獨盛了出來。 刷乾淨鍋,放了一點香油,加入白糖,用小火熬到扯起絲,放入昨天炸好的饃乾,急急的抄拌,將糖漿均勻裹住饃乾,金黃色的饃乾晶瑩透亮,琉璃饃做成了。 這時廚房裡突然闖進個三歲多的小男孩,伸手就抓向琉璃饃,嚇得姥姥趕緊把盤子舉得高高的。男孩是二爺家的大外甥狗剩,他大閨女桂金一家來到了。 桂金出嫁時娘家窮沒陪送嫁妝,她寡婦婆婆不如意,經常找事給她氣受。生了男孩後好了許多,但孩子被他奶奶寵上了天,淘的沒邊令人生厭。 姥姥挑了點碎饃乾塞到狗剩嘴裡,及時止住了他的哭鬨。“趕緊抱出去,東西準備的少,不能讓他再吃了。” 二奶奶見狀,也抓了兩個遞給悠悠,悠悠沒接,趕緊的跑出廚房到院子裡看熱鬨去了。 大約十點鐘的時候,院外傳來熱鬨的喧鬨聲:“新女婿來了!” 很快,就見待客(陪客)的領著兩個客人進了大隊部,暫時借給二爺當客屋(待客室)。 新女婿穿著一身嶄新的藍色乾部服,隻是個頭較矮,大概就一米六多點,中等模樣,不過帶著個精明樣。 後麵的人推著兩輛自行車,一輛車的後架上綁著兩個木製禮盒。桂花穿著一身新棉衣,滿臉笑意的跟在後麵。 跟在後麵看熱鬨的大多是婦女和孩子,也有些半大的小夥子,有三四十人。大夥隨著客人湧進院子,喊著嚷著要看禮物。 二爺吩咐把禮盒卸下車,打開讓大家觀看。一個盒子裡裝的是4樣禮物:兩瓶酒、兩包糖、四盒煙、四封果子(四斤點心)。 另一個盒子裝滿了白麵饅頭和花糕鼻子,算是兩樣禮物,兩個盒子加起來六樣禮。 按照這裡的風俗,一般人家新女婿走親戚,都拿四樣禮物:兩瓶酒、兩封果子、白麵饅頭和花糕鼻子。 桂香婆家拿是六樣,禮物重,分量足,引起一片稱讚聲。 “景芝白乾酒、大金鐘煙,到底是支書家,要麵!” “這是看重兒媳婦,以後桂花的日子好過了。” “桂花比他女婿都高,長的還俊,還能受屈?” “人家不圖她長得俊,就她這窮家能要她?” 通過大夥的議論,悠悠也了解到了這時候的風俗習慣。想到後世裡懷舊商店裡昂貴的影像資料,悠悠從空間裡拿出個微型的錄像機,偷著把這一切都錄了下來。 從此以後,悠悠就養成了習慣,碰到比較稀罕的場麵,就不自覺的用錄像機拍下來,留下了寶貴的影像資料。 二奶奶拉過閨女上下觀看,小聲地問著:“在婆家過的慣(習慣)不?沒受氣吧。” 桂花看見她娘就紅了眼圈,羞澀的回話:“過得慣,我公公婆婆待我挺好,沒給我氣受。” “你男人待你好不,給你受氣了不?”看熱鬨的媳婦跟著起哄。 “敢給咱姑奶奶受氣,今天收拾他給您出氣。”一群半大小子大聲小調的嚷嚷。 “真沒人給我氣受。”桂花急急的分辨。 “那您掉啥淚啊,姑奶奶?” “閨女見了娘,有事沒事哭一場。”幾個上年紀的解釋說。 彆人看的是新女婿,悠悠感興趣的是聚在一起的人群,悄悄地觀察著,和後世影像中的形象比對著。 這個時候的老年婦女大多數是小腳,雖然不像傳說中的三寸金蓮那麼誇張,但也沒超過半尺的,穿著尖尖的棉鞋,一走一晃悠。 看的悠悠膽戰心驚的,咋著也看不出半點美感來,真心不知道古代人們的審美觀得有多扭曲。 已婚的婦女多數在腦後挽個纂,類似後世的花苞發型。未婚的女青年直至小女孩,都是梳著兩條麻花辮,隻有個彆人是齊耳的短發。 喝過頭遍茶水,新女婿要去給長輩拜年,被陪客的攔住後吩咐開席。 兩個十四五歲的男孩,一人端著一個木托盤往客房送。一個上麵放著酒壺、酒盅、筷子,一個是兩個涼菜。兩個涼菜:涼拌白菜絲、糖醋蘿卜絲,白紅綠相間,色澤鮮豔。 菜端出來就引起一片誇獎,“真好看,悠悠姥姥真能想,白菜蘿卜也能做出上席的菜”。 悠悠從小跟著姥姥,像個小尾巴,悠悠姥姥是村裡人對姥姥的官稱。 看到開始上菜了,悠悠又溜進廚房看姥姥顯神通。廚房裡,姥姥正在炸團好的肥肉丸子。 鍋裡滋滋的響著,肥肉丸子裡的油被慢慢的炸了出來,變成了中空的,金黃色的丸子飄浮在油麵上。悠悠這才明白為啥這道菜叫“油炸油”,還真是名副其實。 姥姥把飄起來的丸子撈到盤子裡,趁熱撒上白糖拌勻,就像飄了一層雪花。 油炸油加上已經做好的琉璃饃,兩個甜菜被端了上去。 趁著鍋裡的熱油,再把已經炸過的雞蛋包肉回鍋加熱,撈出來後一切兩半,在盤內擺成一圈。白色的雞蛋清,加上裡麵的紅色肉餡,像是盛開的花朵,和炸魚一起被端了出去。 “哎呀,悠悠姥姥,您咋想出來的,這道菜更好看。” “也就悠悠姥姥能湊合,不然就他家這窮樣,一個八的席麵也擺不出來。” 還真是人多嘴雜,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鍋裡的油舀出來,倒入多半鍋肉湯,把紅燒肉、酥肉、滑肉、肉丸子、海帶、金針,靠鍋邊分彆成堆放好,鍋中間放入白菜粉條綠豆麵丸子,上麵籠屜裡放上四喜丸子和整隻的雞。 大火燒開後,小火又蒸了半個小時。掀開鍋蓋,把四喜丸子和雞拿出來放到盤子裡,上麵再放入切好的雞蛋餅絲,一塊送過去。 八個盤子上完了,按照這裡的規矩,男方領客的開始摧飯了。女方這邊的陪客的,客氣的謙讓:“時間還早,咱們接著喝。”說著就舉杯讓酒。 這個時候的酒杯是燒製的琉璃小盅,一兩酒能到八杯。一個席麵總共上兩個酒盅,坐席的互相輪著喝。一圈酒喝下來,咋著也得一袋煙的功夫(大體上十五分鐘)。 一般人家的酒宴,客人最少催三次飯,喝一圈酒催一次,到第三次主家請的陪客的才吩咐上飯,大體上也就是半個小時。 姥姥聽到陪客的安排上飯,才把蘿卜丸子放到湯裡加熱較散,怕煮的時間長了破碎,品相就不好看了。 鍋沿邊擺了一溜八個碗,姥姥挨個往裡盛菜,紅燒肉、酥肉,滑肉、肉丸子,金針、海帶裡加點醋調味,蘿卜丸子盛出後,用勺子把鍋裡剩下的菜攪勻,舀出來一碗算是過年菜,淋上香油,八個碗齊了。先上了四碗肉菜,四碗素菜是飯菜,和饅頭一起上。 姥姥囑咐二奶奶熱饅頭,謝絕了他們留飯的好意,就領著悠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