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包紮(2 / 2)

白日提燈 黎青燃 6405 字 2個月前

韓令秋沉默了一會兒,抱拳行禮道:“現在沒有了。”

在段胥交待他除夕比武之事的那個夜晚,段胥說知道他對他有諸多疑問,待朔州解圍便會給他一個提問的機會。

他承諾對於韓令秋提出的問題,他必定知無不言。

韓令秋早就準備好了這個問題,可那日在比武台上,假林鈞拋出那一句“你是我十七師弟”,讓韓令秋隱約摸到了往事的輪廓,他突然感覺到畏懼,那些往事很可能顛覆他現在的生活。

他原本對於往事並不執著,是段胥的出現讓他開始心生好奇,那好奇與其說是對於他自己過往的,不如說是對於段胥這個人的。

但大年初一那天,城牆之下韓令秋仰頭看著渾身是傷,搖搖欲墜卻還笑得開心的段胥,突然覺得段胥是誰似乎也沒有這麼重要。

段胥身上固然有種種疑團,但能夠確認的是,他是大梁的好將領,或許這便已足夠了。

而他韓令秋是大梁踏白軍的校尉,他能明確這一點,便也足夠了。

看著韓令秋走出門外還貼心地把門關好,賀思慕輕輕笑了起來,她的目光悠然轉向段胥。

還不等她發問,段胥便心神領會地回答道:“韓令秋,他曾經是我的同期。”

他這滿身的傷哪裡都不能靠,隻能用手撐著床麵,微微後仰做出一個舒服的講述姿勢。

“天知曉弟子每期一百人,考核便是廝殺,七年死九九而剩一人,便賜編號出師。”

——他讓我從七歲就開始殺人,十四歲時殺光了自己的同期。

賀思慕想起了段胥在丹支大營亂殺時跟她說過的話,那時他眼中燃著興奮又痛苦的火焰,帶著點瘋狂的勁頭。而此刻的段胥眼裡的瘋狂紛紛落幕,冷靜得仿佛在討論一段平常的回憶,他沉默了一會兒便笑起來。

“韓令秋那時候沉默寡言,其實我們那裡大多都是他這種性子,也就我是個異類。我沒跟他說過幾句話,接觸最多的時候就是在暝試上你死我活的那場對決。想來他應該很絕望,死了九十八個就剩我們倆,可師父偏愛我而我又很強,他最後還是要死在我手裡,和那其餘九十八個不過早晚的差彆罷了。”

段胥點點自己的額頭,說道:“他臉上那條長疤是我劃的。”

“在殺他的時候?”賀思慕問道。

“不,是在救他的時候。”

這個回答有些出人意料。

段胥笑起來,他偏過頭道:“暝試裡我本該殺了他,但我使了點手段,讓他看起來像是死了但有一息尚存。然後給他灌了消除記憶的湯藥,劃破了他的臉,將他和一具臉上有同樣傷口的屍體調換運了出去。”

賀思慕輕輕一笑:“你不是和他不熟麼,你能有這麼好心?”

“我怎麼就不能有這麼好心,鬼王殿下,你了解我嗎?”

段胥如平時一般玩笑著,目光卻突然有幾分迷茫,像是被自己這句話問住了一般。

世上有人真的了解他嗎?

他這千層假麵幾分真心,無人能信。

“你想聽我的故事麼?”段胥突然這樣輕描淡寫地說著,眼神卻認真:“既然韓令秋不問我,我就把這個機會給你罷。從現在開始你問的所有問題,我都會據實以答。”

賀思慕放下茶杯,道:“上次我掐著你的脖子要弄死你的時候,你都不肯說一個字,怎麼現在倒願意說了?”

“你掐著我的脖子要弄死我,我自然是不會說的。但是我向你伸出手的時候,你拉住了我,我便可以說了。”

段胥的語氣好像是在開玩笑,滿眼輕鬆。

賀思慕卻想起來那時坐在地上,眼睛被血浸染的少年,他向她伸出手的時候仿佛要被風吹碎的海棠花,若是她沒有抓住他,便要落了似的。

他在最危險的境地中都沒有向她求救,卻隻要她一個伸手就答應了交易。

她隻是抓住他而已,手掌與手掌相握罷了。

這個少年希求的到底是什麼呢?

賀思慕說道:“你在涼州、在這裡做了這麼多事情,是想向天知曉報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