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雲州(1 / 2)

白日提燈 黎青燃 7244 字 1個月前

元狩三年, 段胥奉旨募兵剿匪,得軍名為歸鶴軍,軍中士兵十之五六來自申州, 驍勇善戰。三月之間將作亂山匪打得潰不成軍, 紛紛投降接受招安, 皇上特許其加入歸鶴軍, 歸鶴軍壯大至十五萬之眾。

元狩三年九月, 段胥因功受封寧意侯。

元狩四年,丹支蔚州及齊州發生漢人起義叛亂, 反叛力量迅速擴大, 漢軍所過之處百姓紛紛響應, 如燎原之火席卷兩州全境。

元狩四年九月, 蔚州起義軍首領錢成義在雲州大梁軍隊幫助下占領蔚州全境,並將蔚州交還大梁,得封忠勇將軍。

元狩五年七月, 齊州起義軍首領趙興掌握齊州全境。

元狩六年三月,景州起義。

元狩六年八月, 段胥奉命率軍前往雲州前線支援景州起義軍。

“三哥!三哥!”

段胥的軍隊到了雲洛兩州的交界, 他在馬背上遠遠地聽見了馬蹄聲和呼喊聲, 便知道是沉英帶人來接他了。他於是拿出自己的弩機悠然架在胳膊上,對著遠處那個塵土飛揚中的身影摁下懸山。

縱馬而來的少年一個靈活的懸空側身躲過箭矢,又坐回馬鞍上,熟練得很難讓人想象他隻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他在段胥麵前勒馬,委屈道:“三哥,我來接你,你還考我啊?”

三年的時間過去,沉英長高也曬黑了, 再也不複從前柔弱細痩的樣子,身材變得格外強韌有力。

這多虧了他三哥這幾年把他帶在身邊,變著花樣地折磨他,時不時就來像剛剛那一出。一開始武器是白果,他躲不過去被打得青青紫紫。待他能躲過之後,那武器就變成了竹竿、沒開鋒的劍、開鋒的劍、小箭。對他的考核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麵麵隨時隨地,更有甚者他半夜被他三哥騙說著火了差點沒穿褲子就跑出去,後來他三哥語重心長地說這是為了教導他不要輕易相信彆人——包括他三哥。

沉英深刻地理解到當時他三哥說跟他學武非常辛苦是什麼意思了,這不是辛苦,這是要命啊!他能活到現在可真是頑強求生意誌下的奇跡。

段胥哈哈笑起來,拍拍他的頭道:“你來雲州這幾個月沒有荒廢武功嘛,不錯不錯。”

沉英一聽到這話便皺起眉頭,簡直是要哭出來了。

四個月前段胥讓他來雲州鍛煉鍛煉,見見世麵,他便到了邊境踏白軍將軍——也是他三哥的老部下韓令秋這裡。他三哥似乎來信囑咐了韓令秋好好督促他習武,韓令秋就儘職儘責地親自上陣教導,很快沉英絕望地發現——韓令秋教人的方式居然和他三哥如出一轍,隻是會多跟他說一句多有得罪。

真可謂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他在這裡一邊見世麵,一麵被韓令秋折磨得死去活來,唯一欣慰的是功夫確實又長進了不少。韓令秋手下那些武藝高強的老兵都驚歎於他年紀輕輕,習武時間也不長,就能有此般實力。

沉英一麵得意著,一麵又悄悄給段胥寫信,試探著問他能不能去夏將軍的成捷軍或者吳將軍的堂北軍那裡,如果能去孟將軍的肅英軍就更好了。換個地方見世麵也是好的,更何況夏慶生、吳盛六和孟晚也都是他三哥的老部下。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心裡覺得這幾位將軍功夫沒有韓令秋好,應該不會像韓令秋一樣折騰他。

他三哥沒多久就回信過來,親切地掐斷了他的美好期盼,說韓令秋的教導方式和自己最像,他最放心。這樣還不夠,韓令秋又說得了段胥的信說要更加認真地指點沉英。

沉英隻覺得搬了石頭把自己的腳砸個稀爛,隻能苦著臉繼續心驚膽戰地刻苦練武。

段胥對這個曆練了四個月的乾弟弟十分滿意,對自己的行徑毫無後悔之意,開開心心地讓沉英帶路把他帶到雲州府城去。

段胥來的日子正巧趕上方先野調回南都,他的接風洗塵宴便和方先野的送彆宴一起辦。鄭案早在一年前被方先野徹底架空,氣得回去南都。段胥在南都還和鄭案打了個照麵,聽他痛斥洛羨倒戈幫助方先野一事,便儘職儘責地表演了大吃一驚和扼腕歎息,並順手照顧了自己氣得暈過去的父親。

如今方先野已然是雲洛兩州的正巡邊使。

辦宴會的府尹是當地人,根本不知道方先野和段胥的過結,於是殷勤地將兩人安排在一左一右相距不遠的主位上。直到落座兩個人互不打招呼互不理睬的時候,府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兩個人可能不對付。

他立刻嚇出一身冷汗來,一雙眼睛跟著這兩人轉來轉去。

宴會辦得很實在,雖然不像南都那般有美人奏樂起舞極儘奢華,但美酒美食總是充足的。段胥率先打破了沉默,舉起酒杯笑道:“方大人在雲洛三年,雲州馬場大建,新育良馬六千餘匹。洛州礦場開采順利,如今邊關將士中步兵的重甲都已換上天洛打造的輕甲。我代全軍將士感謝大人,有方大人這樣的人才實乃大梁之福。”

方先野也舉起酒杯,得體地回敬道:“不敢當,雲州馬場少不了鄭大人的心血,礦場更是有華洛郡主的指點,方某受之有愧。三年不見,段兄如今成了侯爺、段帥,風姿更勝從前了。”

“哪裡哪裡,我在關河南岸不過剿了幾窩匪,練了一支軍。方大人在這裡可是支持漢人奮起反抗,不費一兵一卒將蔚州收複,又有兩州起義形勢大好,回歸在望。舜息實在是佩服不已。”

兩人舉起酒杯客客氣氣地互相誇讚之後便將美酒一飲而儘,府尹眼見這兩人明麵上倒是彬彬有禮,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這終年為敵的兩人在放下酒杯時,不約而同地一笑。

三年對於三十歲的年紀,說短也不短,說長也不長。

段胥在這三年裡又長高了一些,如今要比方先野高半個頭。他的皮膚是曬不黑的白,終日風吹雨淋居然和方先野這個久坐廟堂之中的人差不多。一雙眼睛笑起來依然含著光,灼灼惑人。他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一樣愛笑,說什麼都輕飄飄的,仿佛是不會老的少年。

方先野的模樣一如既往,隻是氣質又沉穩了些。若從前他像是山間的霧,如今便像是草間的霜,舉手投足優雅又清傲,少了銳利多了從容,看起來還是和和氣氣的樣子,很難想象他曾經在朝堂上將多少顯貴參到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