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英點點頭,沒太在意,隻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甄兮道:“我是在湖畔亭邊見到懷安表弟的,倒是沒見到懷璧表弟,我見到懷安表弟時,他剛從湖裡爬出來。”
她亦是一點都沒攀扯孟懷璧,隻將她“看到”的做了個簡單的陳述。
“你未曾看到他們二人發生了何事?”孟世英確認道。
甄兮道:“確實未曾。”
撒謊也是要注意分寸的,她要是一口咬定是孟懷璧將孟懷安推入水中,隻會惹人懷疑,不如像現在這樣遮遮掩掩,隻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孟懷安落水一事上,讓他們自己去猜他是如何落的水。
孟世英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孟懷安身上,他詢問道:“懷安,你是如何落水的?”
孟懷安低著頭輕聲道:“我自己不慎落入水中。”
如今種種跡象合起來已經讓孟世英開始懷疑自己的兒子,他沉聲道:“懷安,你說實話,伯父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此言一出,周暖玉的臉色就變了,她是聽出來了,老爺這是懷疑她兒子撒謊冤枉安少爺!她想說些什麼,隻是擔心會火上澆油,隻好隱忍不發。
麵對孟世英的“承諾”,孟懷安有那麼一瞬間想要順水推舟將事情都推到孟懷璧身上,然而他及時記起了甄兮的話。
於是,他飛快地抬眼往孟懷璧那兒看了看,身體小幅度地往後縮了縮,這才小聲道:“是我自己下水的。”
甄兮想,誰能想到,他這說的,就是事實呢?
雖然是在她的授意之下。
孟世英自然將孟懷安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裡,麵上浮現怒意,驀地看向孟懷璧,怒斥道:“懷璧,你來說,懷安是不是你推下水的?”
孟懷璧一個哆嗦,慌忙搖頭:“不是,我沒有推他!”
“還不說實話?”孟世英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孟懷璧嚇得險些軟倒,多虧他的姨娘撐了他一下,可他確實太重了,周暖玉乾脆扶著他一道跪了地,垂首爭辯道:“老爺,安少爺都說是自己不慎落的水,您為何偏要將這過錯安到懷璧身上?”
她往常謹小慎微慣了,若是她自己的事,認錯也就罷了,她也不願跟老爺爭辯,可如今被冤枉的是她的兒子,她如何能不聲不響受了這無端的指責?
“我沒問你,你彆替懷璧狡辯!”孟世英冷著臉道,“懷璧,非要動上家法你才肯老實招來?”
這會兒孟世英隻覺得臉上無光。他本來不大愛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隻是這幾日他夫人丁氏回娘家省親去了,周氏又求到他頭上來,他才不得不管。他找二弟來,是認為周氏和懷璧不可能騙他,讓二弟來做個見證,免得讓旁人說他罰懷安名不正言不順,誰知如今事情有了反轉,倒讓二弟看了笑話。
因此,此刻他十分惱怒於隱瞞他的懷璧和周氏。
“爹,我今天真的沒有推他啊!”孟懷璧慌了,他昨天是把孟懷安推到湖裡了,但他又不是成心的,而且孟懷安不是沒事嗎?今天這事又不是他乾的,他當然可以理直氣壯為自己叫屈,“我回來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根本沒有落水,肯定是他自己落水的……我知道了,一定是他自己跳進水裡想要汙蔑我的!爹,一定是這樣!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被孟懷璧點出真相,一手策劃了這一切的甄兮一點沒見慌張,就像是個合格的吃瓜群眾一樣,誰說話就盯著誰看。
孟懷安垂著視線,被孟懷璧說起他做的事不禁有些心虛,他畢竟從小與人接觸得少,像這樣騙人的事很少做,可先前的事發展得太順利了,完全按照兮表姐所說的進展,他隻覺得站在這兒的自己好像隻是個旁觀者,心虛、慌亂之類的情緒逐漸從他腦中被擠了出去。
他甚至感到一陣莫名的愉悅,原來看人辯解不得,是如此有趣。
他稍稍掀起眼簾,直勾勾地看了孟懷璧一眼。
孟懷璧是跪著的,為自己辯解時又指著孟懷安,恰好看到了孟懷安看過來的那一眼,那極儘諷刺的一眼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大為刺激了孟懷璧的自尊心。
在這個侯府裡,誰都可以看不起他,唯獨孟懷安不可以!他有爹有娘,能上學有很多人爭著伺候他,而孟懷安什麼都沒有!孟懷安見到他,本該像條狗一樣夾著尾巴做人,就像以前那樣!
他憑什麼反抗!他怎麼敢反抗!
孟懷璧從來不是個沉穩的人,他在侯爺侯夫人孟世英孟世坤等人跟前裝乖,隻是因為他們地位比他高,可麵對下人,麵對比下人還不如的孟懷安,他趾高氣揚、張揚跋扈,特彆是在孟懷安麵前,他的自尊心才得到了最好的安撫。
可現在,那個他看不起的孟懷安,竟然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現年不過十一歲的孟懷璧瞬間紅了眼眶,驀地朝孟懷安衝過去,一把撞到了他,抬起肉肉的拳頭邊打邊叫道:“你憑什麼這麼看我!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這個賤種!”
在場的人包括孟懷璧的姨娘周暖玉在內都震驚了,誰也沒想到孟懷璧竟然會做出突然打人這種事,孟世英氣得臉色發紅,怒喊道:“懷璧,你給我住手!你們快攔住他!把他給我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