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紈麵色一沉,頓時摔了捏在手裡的佛珠,指著孟懷彬道:“你這是想氣死我!”
孟懷彬垂下視線,平靜地訴說道:“孫兒對表妹一見鐘情,非她不娶。”
趙紈冷笑道:“非她不娶?我還記得你不久之前才說過對另一人‘非她不娶’!”
孟懷彬驀地抬頭直視著自己的祖母,一字一頓道:“倘若祖母那時即便不允許我娶她也不去逼迫她,何至於此?”
“放肆!”趙紈氣得麵色發白,“你怎麼敢說起你祖母的不是?聖賢書都讀哪兒去了!”
孟懷彬垂眸恭聲道:“孫兒怎麼敢說祖母的不是。”
“你!”趙紈氣得渾身發抖,下意識地撫著胸口,她身邊的邢嬤嬤連忙扶住了她,替她順氣。
甄兮被迫看了這樣一場大戲,雖說她算是核心人物,但她並不覺得自己該為這事擔一點責任。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隻不過是個被牽連的,實際上孟懷彬是借題發揮,利用她與他祖母對著乾。
見趙紈被人扶著坐回了椅子上,孟懷彬道:“還請祖母保重身體。”
趙紈看都不願看孟懷彬一眼,隻側著身子,由著人給她撫背順氣。
甄兮不想摻和,正好也沒人問她的意見,她就沉默著站在一旁不說話。
等趙紈氣順了些,她抬起的視線落在甄兮身上。
“兮丫頭,你怎麼想?”她的語氣有些冷硬。
甄兮像是愣了愣才笑起來:“姨婆,我的想法,先前我已同您說了呀。”
趙紈想起甄兮說的不想留在望京,心中堵著的氣這才又消了些,她隨手一指孟懷彬道:“那你說給他聽!”
“是。”甄兮乖順地應了一聲,這才稍稍側對孟懷彬,微笑道,“二表哥,我並不想嫁在望京,過些時日便會回家去的。”
孟懷彬眉頭都沒動一下,平靜地說:“我可以與你同去。”
這話的意思,是想當上門女婿?
甄兮差點被孟懷彬弄笑了,為了氣他祖母,他還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在趙紈又要指著孟懷彬罵之前,甄兮道:“二表哥,你我既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沒有兩情相悅,你便說要與我同去,你這樣毀我清白,是不是不大妥當?”
早前甄兮還給孟懷彬些麵子,沒有把拒絕說得太直白,她想養老勢必不能得罪侯府中人,然而如今侯夫人和他對上了,她非得選一邊站的話,毫無疑問是侯夫人那邊。
孟懷彬抿了抿唇,避開甄兮的視線,隻道:“我對表妹一見鐘情,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甄兮笑道:“二表哥,我可一直站這兒的,方才你與姨婆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你心裡有旁人,又哪來的一見鐘情?”
孟懷彬沉默不語。
在侯夫人麵前,甄兮也不好說得太過,便轉了話題笑道:“二表哥,姨婆歲數大了,摔不得氣不得,你若是因為一時之氣而氣病了姨婆,隻怕最後心疼的人還是你啊。”
孟懷彬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實在無法放下心結。
一想到萍兒是在怎樣的悲痛鬱鬱中度過最後的日子,他便恨極了逼死她的所謂家人。
他恨他祖母的心狠,也恨他自己的無能。他不知道除了如此,還能如何發泄自己的愧疚、悔恨與苦痛。
在甄兮與孟懷彬說話時,趙紈沒有插嘴。她起先是被孟懷彬氣得狠了,漸漸的聽這二人說話,她的注意力更多地落在甄兮身上。
她有過少女時代,從有了兒子,到有了孫子,見過各種性情的少女,她知道少女懷春時的模樣,而眼前這兮丫頭,要麼小小年紀城府就極深,要麼是真無意於她的孫子。
以她的閱曆來看,她更傾向於後者。
不得不說,兮丫頭最後問她孫子的話深得她心。祖孫間哪來的隔夜仇?如今這小子狠心氣她,待她真病倒了,還不是要著急?還是兮丫頭看得通透。
甄兮見孟懷彬不說話了,也不知他是不是被她勸住了。
當然,她無意於化解祖孫二人的心結,那跟她無關,她隻想把自己摘出去而已。更何況,他二人的心結,也不可能是旁人幾句話就能化解的,她甚至認為,若他們的心結能如此輕易化解,那麼那位鬱鬱而終的姑娘,也死得太不值了。
她對趙紈道:“姨婆,想來您與二表哥還有些體己話要說,甄兮便先告退了。”
趙紈對甄兮的印象從原先隻有耳聞到如今的親眼見過,又見識了她的行事,可謂是變了又變。若說喜歡還談不上,至少不像原先那樣厭煩了。
若這兮丫頭是她親孫女,想必她會很歡喜府中多這樣一個進退有度的姑娘。
“去吧。”趙紈道,“先同你的表妹們說說話,一會兒便開宴了。”
甄兮應下,款款走了出去。
趙紈看著悶不做聲的孟懷彬,平心靜氣地說:“兮丫頭如此聰慧懂事,你怎麼忍心拿她做筏子?若祖母是那等不講理之人,她便要因你而受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