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兮和孟昭曦的談話被韓琇的責問打斷,向來不太喜歡這個纏著自己哥哥的表妹的孟昭曦微皺了皺眉,到底看在姑姑的麵上,沒說什麼。
甄兮看著韓琇詫異道:“什麼?”
韓琇見她裝傻,更氣了:“你明明會說話,為什麼要假裝你不會!”
甄兮一臉無辜:“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不要裝蒜了!剛才我同你說話,你不是指著你的耳朵和嘴巴,告訴我你又聾又啞嗎!”韓琇氣呼呼地說。
甄兮平靜地聽韓琇控訴完,像是想了會兒才露出恍然之色,柔聲道:“原來是誤會,當時表妹攔著我也不說話,我也不知是什麼事,隻等著你開口,誰知後來二表哥來了,你便再不理會我,我這才離開。至於你說的動作,我記不得了,許是當時正好覺得耳朵嘴巴癢吧。”
若甄兮一口咬定不是故意的,旁人或許還有可能認為她是在戲弄韓琇。然而此刻她說話時溫溫柔柔,麵上帶著歉意,又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說著當時的情況,給人的觀感就完全不同了。
“你……你胡說!”
韓琇漲紅了臉道。雖說她聽了甄兮的話也覺得說得有幾分道理,可一想到懷彬表哥剛才特意叮囑她讓她不要欺負甄兮,她就覺得什麼道理都見鬼去吧!她怎麼能容忍一個不知哪兒來的破落戶,跟她搶懷彬表哥!
她急道:“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甄兮目光柔和,就像是在看不懂事的熊孩子,語調輕柔動聽:“我今日是初次見到表妹,與表妹無冤無仇的,為何要故意戲弄表妹?”
韓琇瞪著眼睛道:“我怎麼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甄兮目露無奈,身旁的孟昭曦終於忍不住出聲道:“琇表妹,想來表姐並非故意,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在韓琇來之前,甄兮和孟昭曦才就二人名字裡都帶一個“xi”的緣分而拉近了些許距離。
孟昭曦一向不喜這個沒有儀態咋咋呼呼的表妹,她哥哥對琇表妹無意一事也讓她鬆了口氣。而這位甄兮表姐,模樣儀態都是頂好的,她與對方一見如故,見琇表妹竟又故態複萌,咄咄逼人,她無論如何都看不下去了。
“表姐,怎麼連你也偏袒她!”韓琇委屈得快哭出來了。
孟昭曦耐著性子道:“琇表妹,我並非偏袒她,隻是不希望冤枉了旁人。”
“我可沒有冤枉她!”韓琇反駁道。
孟昭曦明知這個表妹胡攪蠻纏的功夫,隻覺得心煩,眼角餘光瞥到自家哥哥來了,她像是見到了救星,忙道:“琇表妹,我哥哥來了。”
韓琇剛才被甄兮氣到暫時失去理智,這才會拋下她心心念念的懷彬表哥來找甄兮的麻煩,如今被孟昭曦一提醒,她陡然醒悟過來,狠狠瞪了甄兮一眼,轉頭便向孟懷彬走去。
孟昭曦皺眉對甄兮道:“讓表姐見笑了。”
甄兮柔聲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理解的。”
孟昭曦忽然記起了甄兮的處境,她父母雙亡,唯一疼她的祖母又病倒了,族中叔伯兄弟都想著占她家便宜,她平日裡煩惱的,又豈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比的?
這一刻,孟昭曦對這位遠道而來的表姐起了憐惜之意,至少在侯府時,她能幫襯便多幫襯些吧。
韓琇與孟懷彬說了幾句後,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到孟懷彬離去後也沒再來找甄兮的麻煩。
人漸漸多了起來,直到此時,幾乎可以稱為深居簡出的甄兮才終於見到了侯府的主子們。
首先是這個侯府的主人孟青鬆,他六十歲上下,走路有些跛,但總體上來說是個精神矍鑠的小老頭,也不理什麼人,笑嗬嗬地入座,自顧自地吃東西,對於宴席上多出的甄兮連問都沒問一句。
孟青鬆早年不愛女色,隻有一個正經夫人和一個妾室,侯夫人生下孟世英和孟世坤兩個嫡子,那妾室隻生了個庶女後便早早地去了,這庶女便是韓琇的母親孟君芝。
孟君芝的夫君是禮部儀製司一個小小的主事,在這權臣勳貴多如狗的望京什麼都不是。她為她的夫君韓成端生了一女一子,正好女兒到了嫁齡,她想與自己的娘家親上加親,便隻當不知道侯夫人的不喜,時常帶著兒女來侯府做客,想要近水樓台先得月,幫韓琇拿下孟懷彬。
大兒子孟世英的夫人丁若芳前幾日回娘家省親去了,昨日才趕了回來,如今也出現在宴席上。孟世英有一妻一妾,正室丁若芳生下了孟懷彬和孟昭曦,妾室周暖玉生了還在禁足的孟懷璧。
二兒子孟世坤有一妻三妾,正室李嫻生下他的長子孟懷旭和長女孟昭雅,孟懷旭已成親,妻子秦湘,尚無子。妾室尤小環生下一女孟昭萍,妾室朱喜兒生下一子孟懷星。而孟懷安的母親,則早在十年前就病逝了,隻留下他這一個血脈。
與孟世英相比,孟世坤算得上是紈絝中年,到這年紀了也常在外狎妓,他的正室不知與他鬨過多少回,可卻半點沒用。他比孟世英會說話,侯夫人趙紈更喜歡這個嘴甜的小兒子,李嫻鬨到她麵前時,她也罵過幾句,但畢竟是親兒子,倒也沒動真格的。
甄兮將她了解記得的信息與眼前的真人一一對應。
侯府的人,除了被侯夫人趕走的孟懷彬,再加上強行過來“蹭飯”的孟君芝母女,都齊全了,甚至還多了一個她,卻少了留著孟家人骨血的孟懷安。
她沒什麼存在感地用著餐,略有些惡劣地想,將來等孟懷安有靠山之後,不知這些人想起曾經對孟懷安的怠慢,會是怎樣的心情?
算算隻有一年的時間了,不知她能不能活到親眼見證的那時候,但她會讓孟懷安好好活著的。
宴席上很安靜,等用完餐,眾人便換了個屋子,喝茶說說話。
侯爺不耐說什麼家長裡短,先走了,沒人覺得意外,侯夫人也不曾阻攔。
剛才在飯桌上便有的零零散散的視線一直持續到現在,但甄兮當做什麼都沒察覺,端坐著凹造型,不動如山。
許是先前被孟懷彬氣著了,趙紈說了幾句話便讓眾人散了。
眾人從南園出來便分成了兩撥,一撥往東苑去,一邊往西苑去。甄兮住北園,往哪邊走都一樣,但她選擇了跟往東苑去的孟昭曦一道走,等他們入了東苑,她再領著青兒往北園的風和院走。
此時天色已有些暗下來,好在青兒帶了燈籠,兩人不至於看不清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