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認(1 / 2)

這日稍晚些的時候, 程三向瞿懷安遞上一份書冊, 上頭記載了驪山腳下共十八個村子的情況。

瞿懷安年中確實去過驪山,當時他去驪山附近辦公, 回來時順便去了趟驪山,因為他記起他的兮表姐和他曾提及驪山,他抱著萬一的期望, 想著說不定能在驪山遇上兮表姐。

結果自然是無功而返。

不過在這過程中,他讓人調查了驪山下各個村子的情況, 集結成冊,這是他當了監察禦史之後就有的習慣。

書冊上並沒有一個叫“大樹村”的村子,那女子顯然在說謊。

然而, 若她另有目的, 又怎會編造一個立即便會被拆穿的謊言呢?是覺得崔家不可能去調查她一個小小的農家女?這未免太看不起崔都禦史了。

崔都禦史能在這個位置上穩坐十年,靠的可不隻是他那曾貴為內閣次輔的嶽父。

這書冊不是什麼秘密, 程三先前早翻過,此刻見瞿懷安沉默,他小聲道:“公子,不如小人接近她,查查她的來曆?”

瞿懷安勾了勾唇:“她隱瞞來曆,必有所圖,若回了崔大人府上,再查她就難了。你叫幾個人,晚上將她綁來便是。你不是剛學會用刑麼,問出她背後的人, 算你立功。”

他與崔大人關係很好,如今又共同調查一件重要的案子,不能有疏忽……且,他覺得那女子似乎也有點衝他來的意思,由他來解決最恰當不過。

程三聞言大喜,他文不成武不就,最擅長一個坑蒙拐騙,在瞿懷安身邊也就小打小鬨,他最近有點擔心自己的地位,因此很想立個大功。

雖說他對那叫梔夏的女子有那麼點興趣,可在大功麵前,一切都要靠邊站。

不過在辦事前,他還是多問了一句:“公子,若是問不出來呢……”

瞿懷安瞥了眼程三,涼涼地笑起來:“這還要我教你?”

程三一個哆嗦,不敢再問,連忙退下去安排。

隻剩自己一人時,瞿懷安枯坐許久,才小心取出一個早就沒了氣味的香囊。

他將它緊緊握在掌心,隻要閉上眼,他就能看到他的兮表姐在對他溫柔地笑著。

雙眼依舊緊閉,香囊被他壓在鼻子前,他深深地吸著氣,幻想著那上頭還有兮表姐留下的氣息。

然後,他的手向下伸去。

門外守著的人離得很遠,隻有夜風聽到了那壓抑的低吟。

甄兮給崔芳菲講了一天的故事,有些累了,晚上睡得早。

陷入黑暗前,她想第二天一定要再想法子去探聽一二,比如程三那兒就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甄兮沒想到自己再醒來時,看到的人竟然就是她睡前想到的程三。

弄醒她的是潑到臉上的涼水,如今正是隆冬,這樣的冰涼瞬間驚跑了甄兮的睡意。她被束縛在椅子上,手腳都無法動彈。

她看著程三,眼神又往後看去,見到了另外兩個人。

很好,不是程三私底下想對她怎樣。

見甄兮醒來,程三立即歎息一聲道:“梔夏妹妹,程大哥原本也不想如此對你,可是我也得公私分明呢。”

他把玩著手中帶著斑斑血跡的器械,歎道:“梔夏妹妹,我看你便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免得傷了和氣。”

甄兮望著程三,麵上既不是一個普通女子被抓住的恐慌無助,也不是有圖謀者被拆穿時的心虛驚恐。

她鎮靜得過分,連認真扮演著酷吏的程三都注意到了。

程三覺得很困惑,這梔夏的表現肯定有問題啊,顯然抓她來沒毛病,但她的反應確實也令他吃驚。

不是密探的話,突然被抓為何不慌張?是密探的話,為何不表現得像個普通女子一樣慌張?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甄兮緩緩地說道,“但在那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

她確實一點都不慌,因為她還有底牌。就算懷安早忘了她,但她畢竟曾幫過他,在他知道她是誰後,她至少性命無憂。

程三鬆了口氣,連忙道:“你若從實招來,我會想辦法保住你一條命。”

他以為她是想提條件來自保。這樣嬌滴滴的小美人,若受刑或殺了,多可惜啊。

甄兮沒否認程三的猜測,隻道:“我想問的是,你家瞿公子,來皇覺寺是做什麼的?他是不是還在找人?”

程三一怔,甄兮的話跟他的想法怎麼完全搭不上邊啊?

他正疑惑,卻聽人敲了敲門。

他使了個眼色讓人將門打開,有人快步走進來,將一份紙卷給了程三,小聲道:“雷把總傳來的消息。”

甄兮靠得近,聽到了耳語,她記得懷安身邊有個叫雷鳴的軍人,是瞿琰給他的人,她還知道,過去她還是趙王妃時,是雷鳴在幫著懷安找她。

“找到要找的人了?”甄兮插了一句。

程三看了她一眼,沒出聲,拿著紙卷出去了。

甄兮看著依然留在屋內的兩個下人,乖乖地不吭聲,隻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

很快,她便聽到一陣開門關門的聲音。

程三見瞿懷安打算連夜離開,想起剛綁來的那個女子,小聲提了一句:“公子,從崔姑娘那邊抓來的女子……”

瞿懷安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她招了麼?”

程三咳了一聲:“還沒有。”

“那便繼續審。”瞿懷安此刻心思已不在這裡,雷鳴在信裡說這次的可能性很高,他難免心急想要去確認,雷鳴幫他找了五年,如今已很清楚怎樣的人更可能是兮表姐。

就在這時候,瞿懷安聽到有人在叫“懷安”。

這個名字,其實沒幾個人會叫,他的表哥,他的舅母,他的幾個朋友上司。

但此刻叫這名字的,是個女人。

他驀地回頭,準確地看向某個屋子。

程三見狀慌忙道:“公子,是小人辦事不利,這便去將她的嘴堵上!”

主要是那女子從醒來開始就不吵不鬨,他走時就忘記要堵嘴了,沒想到她竟在這時候直呼公子的名字,真是不要命了!

瞿懷安卻沒有搭理程三,出於某種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緒,他大步往那屋子走去。

甄兮聽到外頭有聲音,猜到是懷安在得了雷鳴的消息之後打算連夜趕去,連忙叫他。

不然她擔心懷安一走,程三找不到人驗證她的話,說不定會傷害她……這樣她豈不是要白吃苦頭?她肯定不能任由事情這麼發展下去。

好在古代的房子隔音性都很差,懷安應當能聽到她的聲音。

不過甄兮才叫了兩聲而已,留在屋內的二人便連忙上來用破布堵住了她的嘴。畢竟她是被綁來的,這兒又是皇覺寺,鬨開了真不好看。

甄兮是個識時務的人,嘴被堵上了也就不叫了,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