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霸(1 / 2)

麵對瞿懷安那清澈中閃動著祈求的雙眸,甄兮無法說一聲“不好”。

更何況, 本來就不是值得生氣的事。

他能在事後想起彌補一下她的名聲, 她雖對此感到心情複雜, 也不好再說什麼。

“我沒生你的氣。”她縮回自己的手, 問他,“你今日便打算離開皇覺寺麼?”

瞿懷安彎了彎眉:“我每年來這裡都是因為兮表姐, 如今我找到了你, 自然不用再待下去。”

這話甄兮是真的沒法回了, 明明也不是她的錯, 他這麼一說出來, 倒成了她的不是。

瞿懷安讓人收拾東西,自己則陪在甄兮身邊,同她說自己這幾年來的事。

於是,甄兮欣慰地得知他用功讀書, 科舉發揮得很不錯, 如今在都察院當差,時不時會有個出差任務,如今他上司, 也就是崔芳菲的爹很賞識他,總給他立功的機會, 再加上他背後還有瞿琰, 等夠了資曆,他升遷速度會很快。

她也得知了,這個世界的原男女主在她的蝴蝶翅膀下還是走到了一起, 孟昭曦給瞿琰生了個小世子,如今才七個月大,十分可愛。

而承恩侯府在這幾年,愈發走下坡路。先是孟世英爆出在外養了一個外室,因從外室之口傳出他在床笫上有些見不得人的偏好,這事鬨得有些大,成了望京中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接著孟世英又因在兵部車駕司任主事而被牽連進了皇帝儀仗出問題的事裡,革職查辦,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如今在家裡也沒臉出門。老侯爺墜馬摔的傷當時雖控製住了,後來卻又複發,折騰幾年後於去年去世,孟世英承襲了承恩侯爵位,但有前麵的醜聞在前,望京裡的人都不太樂意跟他來往。

永順十一年的會試,孟懷彬因為家裡的事心神不寧,考試失利落榜。永順十四年他再次參加會試,可又因祖父去世等瑣事導致考試再次失利,不知是會繼續參加十七年的會試,還是選擇蔭襲混一個閒職。這兩條雖然都是出路,但未來的天花板大為不同。

就比如瞿懷安,他如今隻是個七品小官,然而他出身國公府,又是正經科舉考出來的庶吉士,今後最高可以做到內閣首輔,他的升遷沒有天花板。

甄兮聽瞿懷安簡單地說了些她所知道的那些人的現狀,心中唏噓不已。

她記得在原書中,雖說孟昭曦嫁給了瞿琰,承恩侯府的境遇卻沒好多少,跟如今也差不多了。也不知孟昭曦在一切發生時是個什麼心情。

東西很快便收拾妥當,甄兮跟著瞿懷安一道離開院子,沒想到就在院子外頭看到了崔芳菲。

崔芳菲似乎已經在外麵等了一段時間,腳下的積雪已被她的體溫融化。

見甄兮身上披著瞿懷安的披風,垂眸跟在他身邊,她麵色複雜,又咬了咬唇對瞿懷安道:“瞿公子,你可是朝廷命官,怎能做出這種事?”

瞿懷安麵帶微笑:“崔姑娘,讓讓。”

崔芳菲不肯讓,她蹙眉道:“梔夏她有心意相通的情郎,你怎麼能如此!”

她還記得梔夏與她說起的與書生之間的事,她覺得,雖然那書生背叛了梔夏,梔夏一定還是愛著他的。

瞿懷安勾了勾唇,沒搭理她。他的兮表姐有沒有心意相通的情郎,他還不知道麼?

崔芳菲又道:“她是為了躲開村裡惡霸的欺淩才逃來了望京,你如此做,跟那惡霸又有什麼區彆?”

她一直覺得瞿公子光風霽月,人又癡情,可如今見他居然強搶民女,她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破滅了,這讓她很憤怒,又極其失望。此刻,支撐她站在這裡的,唯有一個信念——不能讓梔夏這個可憐人再受苦了!他隻是因為梔夏長得像他過去深愛的女子才要了她,根本不是因為喜愛她,這對梔夏不公平!

她記起聽故事聽得心潮澎湃的自己,也記得說故事說得眉飛色舞的梔夏,像梔夏這樣的女子,不該被這樣對待!

甄兮沒想到不過相處了一個白天,這位崔姑娘便如此為自己著想,有些詫異,當然,她很可能是借此來阻止瞿懷安。

她瞥了瞿懷安一眼,見他一點兒為自己解釋的意思都沒有,不禁為他的風評操起了心。

無論怎麼說,這強搶民女的名頭說出去都太難聽了,說不定還會被人彈劾。他本人就是負責彈劾彆人的禦史,立身不正,這官還怎麼做下去。

“崔姑娘,多謝你如此為我著想。”甄兮走上前一步,剛好與瞿懷安肩並肩,溫柔地對崔芳菲笑道,“隻是你誤會了,瞿公子並沒有強迫我。昨日來給瞿公子送東西,我便被他的風采所折服,正好他也有意……”

她笑得靦腆,視線偏了偏,又很快看回崔芳菲道:“崔姑娘還是莫阻了我的榮華路。”

崔芳菲麵色一白,她沒想到梔夏會這麼說,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呆站在那兒。

甄兮側頭看向瞿懷安,他正含笑望著她,眼神亮得驚人,即便他知道她這話並不是真的,也依然聽得心潮澎湃。

見甄兮看過來,瞿懷安沒理會周圍的人,牽起她的手,徑直往前走去。

崔芳菲麵色複雜地望著一行人離去的背影,在雁秋開始數落起甄兮的不是時,她突然說:“不要說了。梔夏剛才的話,隻是為了瞿公子的名聲。”

她相信程三轉述給她的話不是假的,瞿公子沒必要騙自己。梔夏對她的那個書生也是情根深種,怎麼會如此輕易便移情彆戀?隻是迫於已成了瞿公子的人,才不得不如此說,同樣也是不想她為難吧!

崔芳菲不禁想起了梔夏的苦命過去,以及她自己這無疾而終的暗戀,不由得悲從中來,忍不住哭了起來。

雁秋連忙扶住崔芳菲。

崔芳菲哽咽道:“雁秋,你說為何這世上的女子總是如此命苦,如此身不由己?”

若甄兮在,她可能會回一句:不是的,男男女女都一樣,人活在這世上,活在人與人的關係網中,沒人能真正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雁秋隻是抱著崔芳菲,陪著她一起哭。

甄兮跟著瞿懷安上了馬車,頭一次對自己的未來有些茫然。

她前幾次都是得過且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什麼時候該死了就死吧,無所謂。可這次,猜到這回死就是真死了之後,她好像莫名的對這次的生命多了一點留戀。不多,卻足夠她認真去想未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