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體積大了一倍,而且還有配套裝飾,兩個圓圓的夾子咬住奶糖,顯得越發白潤,看上去可愛極了。
他佩戴好東西,顧塵夜嗓音更低了: “寶寶什麼時候買的?”
"不是我買的。”顧朝年立馬否認, “是路過超市送的,一直忘了扔——"他的話還沒說完,顧塵夜的指尖落到屏幕上,明明沒有碰到他。他繃緊身體,粘連處不是太穩,擔心東西掉下來,偏偏顧塵夜低聲道: “讓我看看。”
顧朝年閉了閉眼,把鏡頭對準圓圓的飾品,旁邊的皮膚顫巍巍的,被襯得更粉,像盛著奶油的粉色布丁,而且由於視角的關係,有種說不出的羞恥感。
"好可愛。"
顧朝年不知道對方說他可愛還是什麼可愛,臉從耳後紅到脖子根,冰冷的觸感更難以忽視,不知不覺沉溺其中。
顧朝年忘了什麼時候睡著的了,醒來是被鬨鐘的震動吵醒的,被震醒的他忍不住打電話。
"你乾嘛吵醒我?"
手機那邊的顧塵夜似乎工作了一晚上,嗓音有些啞,心情卻似乎很愉悅: “不是你讓我叫你?”顧朝年後知後覺想起昨晚讓顧塵夜叫他起床,誰知道是這種叫法啊!
他把頭埋進被窩裡,不料這時候係統進來了,似乎也想叫他起床,他愣是沒發出任何聲音,隻有被子小幅度顫動。
他洗了個澡才出門,上午考了門選修課,下午去地下室討論單行本印製的事。
雖然三千本被
自家社長打了水漂,把帽子扣到風紀委頭上,但內容都做出來了,總不可能放棄印製,還是要商量怎麼做。
商量完單行本的事,顧朝年環顧了一圈,沒看到小支的蹤影,不由得問: "小支沒來嗎?"
“他平常一大早就來了,應該還在養病。”曹建感慨, “他加入後太辛苦了,每天忙前忙後,五十斤的水搶著搬,那麼小的個子太勉強了,病來如山倒。"
"等會兒買點東西去看他吧。"
顧朝年挺喜歡小支的,就是乾活太賣力了,透著股小心翼翼。
“我也想這麼說。”唐瑤打開超市軟件, "那小孩看上去太瘦了,得買點營養品,水果也要買點兒,這個季節的荔枝最好吃了。"
“荔枝吃多了容易上火。”曹建反對, “買箱牛奶吧,小年也要多喝牛奶,這樣才長得高,你和陸峋站一塊兒,矮他一個頭。"
顧朝年麵無表情否認: “半個頭好不好?”
他向唐瑤推薦: “我上次看到小支吃水果糖,再買點水果糖吧,病人應該喜歡吃甜食,我來付錢。"
“你付什麼錢啊。"曹建不同意, "我倆資曆比你老,說什麼都該我倆付錢。”唐瑤笑眯眯: "不可以有錢就剝奪我們關懷新人的機會哦。"
顧朝年不得不解釋: "沒有想剝奪你們關懷新人的機會,隻是這超市是我小叔開的。"他的話音剛剛落下,曹建和唐瑤沉默了,無形炫富最為致命。他們你一言我一句時,忽然聽到身後的門開了。轉過頭小支站在門外。
大概是病了的緣故,小支的臉色尤為蒼白,唇上看不到一絲血色,淺色的雀斑更為明顯,一頭卷發亂糟糟的,看不到以往的活力。
和平日判若兩人。
“病沒好怎麼來了?”曹建趕緊把椅子讓給小支, “我們正說去看你呢,現在身體難不難受,難受的話我陪你去校醫院。"
“謝謝大家。”小支沒有坐下,而是向他們鞠了一躬, "真的很謝謝大家。"“今天我是來告彆的。”
“怎麼忽然要告彆?”曹建摸不著頭腦, "哪兒待得不舒服嘛,我們社團沒那麼多規矩
,不舒服你說就是。"
唐瑤想得比曹建深: “難道出了什麼事?我們可以想辦法一起解決。”
“沒有!”小支慌忙否認。
然而顧朝年看到對方衣領下的掐痕,猛然記起昨晚看到那個一瘸一拐的身影,斬釘截鐵問: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現在學校還有人霸淩?風紀委那幫養胃果然屍位素餐久了,有空掃黃,沒空管校園霸淩。”
曹建說得起勁,被唐瑤一把拽住胳膊,唐瑤嚴肅開口: “這種事不是小事,逃避不是解決的辦法,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都會幫你。"
小支是個很靦腆的人,平時被誇兩句就會臉紅,麵對大家關切的話語,捏了捏拳承認。
“我不值得大家幫。
"為什麼不值得?”顧朝年一字一句道, "大家都很喜歡你,你以後會是一名出色的老師,會有更多人喜歡你,就算你是名陌生的受害者,也值得所有人幫助。"
“對不起。”小支的聲音極小, "我說謊了。"
小支隻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再次看到小支是在公告欄前。
一群人圍在公告欄前,對著公告欄裡的東西嘖嘖稱奇。
"天啊居然有這種人,今天才被爆出來,我看到都替他尷尬。"
"這種人哪兒會尷尬,出名了高興還來不及,朋友圈轉瘋了吧。"
另一個長相古板的人罵: “我就說校園風氣怎麼越來越差了,鴨子都混到學生裡來了,建議嚴查男生宿舍,彆一個宿舍染上艾滋。"
顧朝年忽然有不好的預感,前麵的人太多了,他靈機一動帶上風紀委的徽章: “風紀委調查,麻煩大家讓讓。"
他隻想擠到前麵去看,不料低估了風紀委三個字的分量,聽到他的話,擁擠的人群立馬散開,唯恐被他盯上。
風紀委人緣這麼差嗎?
轉眼間隻剩他一個人,顧朝年心情複雜地走上前。看到公告欄那刻驚到了,照片裡的人不是彆人,正是不告而彆的小支。
有人匿名揭發小支的身份,聲稱小支根本不是海城大的學生,隻是用身體掙錢的鴨子,冒充身
份和其他人來往。
這太荒謬了。
儘管顧朝年和小支認識的時間不長,清楚對方是個踏實上進的人,也不像急著用錢的樣子,怎麼可能用身體掙錢?
然而公告欄上貼著小支大尺度照片,背景明顯是在會所包間,看不出合成的痕跡,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脅迫。
不管是不是合成,顧朝年把東西全撕了。
可背後的人顯然不想放過小支,在論壇上也發了帖,瞬間回複超過三百,頂到論壇首頁。
【高數複習資料找我】這人長得一般啊,當鴨子掙錢嗎,我也想當鴨子【跪求不掛科】樓上頭像是本人嗎,如果是的話,好好賣資料吧
【夢想暴富的一天】他裝我校學生有什麼好處啊,隔壁海大不是更有逼格?【豪門爸媽什麼時候找到我】這還用想?本校學生富二代多唄,釣上凱子就上岸了
【不想取名字】感覺發帖人是被欺騙感情的富二代,以為交到天真小男友,結果對著室友賣|屁股。
顧朝年看了個開頭就關掉帖子,反手點了個舉報,同樣震驚的曹建找到他: “這什麼情況啊?”
說實話顧朝年也不太清楚,他下意識覺得小支不是那種人,沒有歧視從業者的意思,可切實的證據擺在眼前,還有小支離開前那句對不起。
令他也不知道了。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擔心小支想不開: "你有小支的消息嗎?"
“我問了其他認識他的人,都沒有小支的消息。”曹建表情懊惱, “早知道發生這種事,上次就該攔著他不讓他走。"
陸宵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限製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社長!"
曹建看到陸宵回來了,臉上流露出欣喜,隻要有陸宵在,一定有解決的辦法。他迫不及待問: “你知道小支在哪兒吧?”
誰知陸宵搖了搖頭,像隻剛睡醒倦怠的狐狸: “不知道哦,不過他挺在意彆人評價的,應該會去公告欄看看。"
公告欄?
說實話曹建不覺得小支會去公告欄,被人掛了那種照片,是他估計會躲著走,再也不來海城大了,怎麼還會去公告欄?
然而他們也沒彆
的辦法,隻能去公告欄處守株待兔。他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在公告欄後的樹林等著。顧朝年給鐘瀚民打了個電話,開門見山問: “鐘主任,你知道公告欄的照片是誰掛上去的嗎?”
鐘瀚民也在跟進小支的事,懷疑對方在學校賣|淫,這件事如果昨天問,他肯定不知道,但為了杜絕公告欄上的小廣告,他在公告欄前方安了攝像頭。
“於子明,會計三班的學生。”
顧朝年聽到回答皺了皺眉,他上大課時見過這人,各個方麵平平無奇,回答問題時還有懦弱,看不出會乾這種事。
對此曹建評價: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不過這名字聽起來挺耳熟的。”"裴朗的朋友。”陸宵的唇角勾起一抹輕蔑, “勉強算得上朋友吧。"“可以啊社長。”曹建有些驚訝, “跨院你都知道。”陸宵沒當一回事兒: “我的社員出了事,我不負責誰負責?”
顧朝年看了陸宵一眼,那雙淺色的桃花眼風流奪目,看起來不靠譜,正經起來又比誰都正經。他正思考的時候,曹建驚呼一聲: "小支來了!"
顧朝年立馬望向公告欄,隻見小支戴著口罩,站在離公告欄三米遠的草地上,仿佛猶豫要不要過去看。
這個時候就彆管什麼打草驚蛇了,曹建急忙走上前攔住小支: “這到底怎麼回事兒,是不是他們汙蔑你?"
“汙蔑?”裴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裴朗穿了條很厚的褲子,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一般,笑著指向小支: “你們可以問問他,我有沒有汙蔑?"
“要不是我心善,爆料的內容就不止這些了,他當年在會所當鴨的時候,光著屁股在地上爬都肯
乾,輪番給人口,吃了不知多少人的牛奶,看到我還勾引我。"
裴朗是在燕城的會所認識小支的,那個時候對方還不叫小支,叫小奶油。
他當時對小奶油挺興趣,儘管長得不算突出,口|活太好了,讓他想包兩天,他還來不及出價,對方便辭職回了老家。
裴朗倒不是找不到這個人,隻是覺得沒多大必要,這些鴨子都一樣,給了錢就能上。
他沒想到會在海城大碰到小奶,對方改了名叫小支,他那股壓抑的衝動又上來了,誰知對方壓根不讓
他碰,說自己考上大學開始新生活了。
貞潔烈婦也就罷了,一個鴨子裝得像雛兒,竟然敢做出那樣的事。
裴朗讓於子明調查小支,發現對方根本不是海城大的學生,名單上找不到名字,白天裝大學生晚上打工。
於是他讓於子明把照片貼到公告欄,等不及看小支的慘狀。
之所以沒把細節披露出來,不是他心善,而是這破學校的風紀委管得太嚴了,寫出來必被封。裴朗罵了句池淺王八大。
一直沉默的小支反駁: “我沒勾引你!”“你來海城大不就是為了拉客?”裴朗不屑。
“那我也可以說你來海城大為了求*。”顧朝年麵無表情嘲諷, “褲子穿那麼厚,下麵說不定都濕了。"
裴朗聞言臉色漲紅,氣得渾身發抖: “你………你!”
“你什麼你?”顧朝年揚眉, "被我說中了吧。"
裴朗深呼吸了一口氣,攥緊拳: "顧朝年,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以後彆趴在我腳邊像條狗。"說完拳風向少年襲去,下一秒被少年旁邊的人握住。
對方生了雙勾人的桃花眼,眯起來像隻狐狸,望著他笑眯眯道: “哪兒有裴家少爺了不起,和自己父親搶男人。"
裴朗警惕地向對方看去,這件事是裴家嚴防死守的秘密,這人是怎麼知道的?他摸不清對方的底細,擔心爆出更大的料,惡狠狠剜了眼小支離開了。
他不會這麼放過這群人的,尤其是顧朝年,他從沒受過如此大羞辱,日後一定加倍討回。顧朝年覺得裴朗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步子一深一淺的。
當裴朗離開後,陸宵看向小支: “現在可以和我們聊聊發生了什麼吧?”
一行人回到漫畫社,小支坐在居中的椅子上,手上捧了杯熱水,手控製不住顫抖,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般開口。
"公告欄上的東西都是真的,我確實在燕城當過、當過……"
小支的嘴唇張了張,唐瑤握上小支的手: “這個可以不用說。”
小支不禁鬆了口氣: “我在燕城混了幾年就來海市了,說是這裡工資高,在海城大附近找了個工作。"
“我上到初中就輟學了,看到來來
往往的學生,很想體驗校園生活,就編了個身份到學校生活,很抱歉辜負大家的信任,但我真的沒做過拉客的事!"
小支說著說著站起來,又對大家鞠上一躬。
眾人見此情景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個時候顧朝年開口: “我相信他。”
"如果小支為了錢什麼都肯乾,就不會得罪裴朗了。"
曹建聞言點了點頭,照片明顯是裴朗叫於子明貼的,裴朗這種人自視甚高,就算識破了小支的身份,也懶得和小支計較。
一定是小支得罪了裴朗。
那麼問題來了,趴在腳邊千依百順的狗會得罪裴朗嗎?不會。
眾人打消了心中的顧慮,小支感激地看了顧朝年一眼,接著繼續說: “我來海市後換了個名字,也沒和以前的朋友聯係,以為終於可以好好生活,直到前天撞上裴朗。"
"他認出你了嗎?"
曹建急忙問,感覺自己問了句廢話。
小支低下頭嗯了一聲: “他一眼就認出了我,說想要我陪他玩兩天,我當時特彆慌張,害怕回到以前那種生活,我真的不想再過沒有尊嚴的日子。"
小支說到最後聲音染上一絲哭腔,地下室的眾人沉默了。
小支偽造身份的做法是不對,可要是有的選,誰願意出賣身體換錢呢,誰不願意光明正當站在太陽下?
這個世界太大了,照不到背後的陰影。
唐瑤拍了拍小支的背: “喝口水再說吧。”
小支趕緊低頭喝了口水,以免眼淚當著眾人流下來,他偽造身份進入社團已經很過分了,不希望用眼淚博取同情。
他調整好情緒抬起頭: “我拒絕了裴朗的要求,告訴他認錯人了,我是海城大的學生,從沒去過燕城,他罵我是婊|子立牌坊,把我拽到小教室。"
“我拚了命想逃出去,可他對我又打又踢,還用皮帶勒我的脖子,我被逼得沒辦法,踢了他一腳。"
唐瑤望見小支脖子上的淤青歎息一聲,上次小支找到他們說要退出社團時,她就猜小支是不是受
欺負了。
小支這麼小的個子,就算使出全力反抗,對裴朗來說不痛不癢。
曹建氣憤問: "然後呢?"
唐瑤扯了把曹建的胳膊,示意彆再往下問了。
她是新聞專業的研究生,寒暑假經常去報社實習,采訪過像小支這樣的受害者,回憶那段經曆並不像回憶吃了什麼飯喝了什麼水,需要承受巨大的壓力,還有深埋心底的恐懼。
下一秒小支老實開口: “我把他牛子踢斷了。”???踢……踢斷了!
在場的女性還好些,在場的男性紛紛下麵一涼,所有雄性動物都有護住牛子的本能,多大力氣才能把牛子踢斷!
顧朝年想起曹建說小支搶著搬五十斤的水,忍不住問: “冒昧問一下,你在附近找的什麼工作?"
小支靦腆回答: “搬磚。”
眾人: "……"
他們以為小支是柔弱無助的小可憐,沒想到小可憐手能搬磚腳能踢牛子!顧朝年本來納悶裴朗乾嘛穿那麼厚的褲子,原來是怕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啊。
眾人震驚得久久無言,小支說完站起身: “我把裴朗牛子踢斷了,不管能不能接好,他肯定不會放過我,我不想連累大家,已經買了去外地的車票。"
小支抽了抽鼻子: "真的很謝謝大家對我的關心,我配不上大家對我這麼好,真的,我永遠忘不了這段日子。"
“偽造身份不對。”師靜竹扶了扶眼鏡, “可你加入社團以來,有什麼事都衝在前麵,叫你彆做這麼多還是不聽,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們的,相反我們還要謝謝你。"
“對啊。”曹建幫腔, "這段時間組建反抗軍,你做了多少後勤工作,彆把自己想得太罪大惡極。"
顧朝年同意大家的觀點,騙子騙人是為了獲得好處,小支加入社團後忙前忙後,從不叫苦叫累,倘若有什麼好處,也隻是滿足上學的願望。
小支又說了好幾遍謝謝,婉拒大家的挽留,靜靜傾聽的陸宵問了句。"你走了他就找不到你?"
小支聞言愣住了,陸宵從容不迫說: “以裴家的權勢,隻有想不想找的問題,沒有找不找得到的問題。"
裴朗是裴蘊和唯一的孩子,這種大家族為了血脈傳承往往不會隻生一個,大
概率就是裴蘊和生不出孩子了。
與其說裴蘊和縱容裴朗,不如說寶貝那根命根子,如果裴蘊和知道這件事,小支逃到哪裡都沒用。
陸宵嗓音慵懶: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進攻。”
小支不懂主動進攻的意思,他的生活習慣忍受,踢裴朗那次是他第一次反抗,卻需要他支付承受不起的代價。
可狗狗眼的少年笑眯眯道: “所以一起解決吧。”
大家異口同聲讚成: “我們連風紀委都敢開戰,還怕區區一個裴朗?”
小支瘦弱的脊背僵住了,明明置身陰暗的地下室,仿佛有光照在他身上,膽小的他鼓起勇氣點頭。
小支原名叫陳支,出生在北方一座貧瘠的山村。
他爸媽都是農民,年紀大了腿腳不好,他經常幫著家裡去賣菜,沉重的背簍在肩膀勒出紅痕。小支永遠不嫌沉,越沉說明收成越好,高興還來不及嘞。
他爸媽不讓他賣菜,希望他能好好上學,考上大學到大城市工作,不要像他們麵朝黃土背朝天了。
村裡的人到大城市有種執念,小支卻很喜歡自己的家鄉,夏天躺在草地上曬太陽。
他在初中的成績名列前茅,老師說他很有希望考入縣裡的高中,他爸媽逢人就說我們小支要到縣裡讀書了。
儘管學費是家裡一年的收入。
最終他沒有考上那個高中,因為他媽病了,長年的勞作累垮了她的身體,查出來的結果是尿毒症,需要長期透析。
小支記得那個晚上他爸老了十歲,他坐在石頭上看麥田,麥子春天發芽夏天生長,從碧綠變金黃。
不過他來不及生長了。
他一夜間度過了春夏,比同齡人更先成熟起來。
他去縣裡找工作,沒人願意要年紀小的他,隻有一個打扮花哨的男人叫住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 "願意去燕城嗎?"
他完成了父母對他的期望,成為一個在大城市上班的人,工作內容卻難以啟齒。他在會所裡掙到的錢不多,因為他總是做不到最後一步,經常不小心把客人打傷。但除了不做到最後一步,他什麼都肯做。他像過狗一樣在地上爬,灌東西灌到進醫院,被打得鼻青臉腫還要笑笑。
小支覺得那些客人不是很
壞,因為他們願意給錢,那是媽媽的救命錢,有位年輕客人還給了他一塊兒水果糖,他一直不敢吃那塊兒糖,後來發現過期壞了。
他爸經常打電話來問他好不好,他每次都說好,有次似乎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問他在乾什麼工作,他匆忙掛了電話。
一閉眼眼淚就下來了,他好像回不去故鄉了。再後來他攢夠母親的醫藥費,從燕城來到海市,開始全新的生活。
在這裡沒有人認識他,他可以堂堂正正走在太陽下,不會被人用暖昧的視線打量,他可以憑雙手踏踏實實掙錢。
他其實應該知足了,隻是當看到騎著單車的學生們,內心深處忽然湧起強烈的衝動。
海城大的學生這麼多,他是不是可以融入他們,感受大學是什麼樣的。
於是他租了彆人的校園卡,穿上乾淨的衣服,成為海城大的一名師範生。
小支惶恐不安地走在學校,害怕有人認出自己,直到曹建朝他招了招手: “想加入純情漫畫社嗎?"
他不想和太多人有聯係,裝作聽不見般往前走,曹建身邊的少年叫住他: “我們這兒有最純情的漫畫哦。"
他聽著兩人談論漫畫,完全不當成多羞恥的東西,他忍不住想,他們是不是也不會嫌棄自己?大概是黑暗裡的人都向往光亮,他明明有轉身的機會,然而還是答應加入純情漫畫社。社團開了個新人歡迎會,他緊緊捏著那張校園卡,在眾人的鼓勵下介紹自己。我叫小支,我要開始說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