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到承和(1 / 2)

一縷縷寒風裹挾著春意吹走了冬日的殘雪,樹梢還沒掛上新綠,小鳥們便已經感覺到春意的到來,從不知道哪裡出現在人們窗前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好在經過一個嚴冬的寂靜,人們對這些小生命便格外寬容些。

太陽還未升起,冬天沒什麼事做,這個時辰人們大多在被窩裡享受著溫暖和舒適。

在村尾靠山的地方,有一座破舊低矮的大房子。

房子占地頗大,雖然已經破敗,依舊可以從骨架看出剛修建時的氣派,可惜如今看來牆壁上儘是填補的痕跡,有些牆體已經歪斜,被幾根粗木頭抵著才不至於倒下。

屋頂或許在剛開始是青瓦,現在已儘數換了茅草,就算房子主人去年秋天換了新茅草,厚厚地、嚴嚴實實地蓋了房頂,經過一個冬天的摧殘,依舊有不少地方發黑變薄,甚至爛了一個破洞。

有殘餘的雪水順著破洞邊緣的茅草滴滴答答落進屋內,床沿邊坐著、倚著冷冰冰牆麵的少女熟練地收了收白生生的小腳,那水便落在床邊一個木盆裡,發出滴答一聲脆響。

陸芸花光著腳,身上隻著了一套純白的中衣褻褲,巴掌大的小臉凍得不見一絲血色,在這昏暗的屋內依舊瑩瑩發光,竟如雪捏一般。

她似是終於受不住寒,屈膝將兩隻腳埋進被子,一雙藕臂緊緊抱著腿,小小縮成一團,長長的黑色發絲同瀑般散落,發尾在床上蜿蜒,如一件黑色大氅般把她攏得嚴嚴實實。

陸芸花把臉放在膝蓋上發呆,小臉壓在膝蓋上,露出來的軟肉如同奶豆腐般軟綿嫩滑,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捏上一把,過了許久,她長長歎了口氣打破寂靜:“唉……”

她捏了捏自己的臉蛋,有點沉迷於那種類似解壓玩具的手感,好像捏地不是自己的臉,直到把臉頰捏得紅撲撲:“平白小了六七歲,真是占了好大的便宜。”

水滴在盆裡又發出“滴答”一聲應和,陸芸花雙手撐在床沿上,微微探出頭看著自己的倒影。

微薄的晨曦順著窗欞照進屋子,光被打碎成小塊,把水麵氤氳起幾份暖意,陸芸花看著水麵上影影綽綽照出的人影,不自覺摸了摸臉頰。

她這個身體年紀還小,雖說身上沒幾兩肉,臉頰卻還有些未消去的嬰兒肥,襯著尖尖的下巴,實在是再標準不過一張心型小臉。眉形濃密纖長,眉下一雙似愁非愁、欲語還休的杏眼,眼尾天然一抹微紅,病西施大概就長這樣了。

陸芸花卻實在不習慣,她眉毛微皺,水麵上印出的美人便更是一副愁腸百結、似要落淚的哀愁柔美的模樣。

“……唉!”

陸芸花彆開眼,她原先身體長得英氣勃勃,光從外形來說上場表演“穆桂英掛帥”都沒什麼問題,平時更是上樹下地、進山入水無所不能,甚至因為長時間乾活,力氣要比尋常男子大些。

現在好看是好看,每次照鏡子卻像是在看陌生人,長這幅模樣就連用手啃豬蹄都有種暴殄天物的感覺。

現在這種情況……她都有些暈頭轉向。

陸芸花在現代過著遠離城市的生活,她記憶裡沒有父母,從小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上學時成績算是優秀,但考慮到老人家年紀大了,她也不喜歡城市的喧囂,讀完大學便回了山裡。

她沒什麼物欲,喜歡的衣服自己裁,想要的東西自己做,唯一追求的就是一口好吃的,跟著網絡上的各種菜譜南邊的、北邊的學了不少新鮮食物,因為探究欲又不嫌麻煩,什麼醬油、醋、酒都自己跟著視頻摸索著學會了。

日子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也十分美好,但人總是會老的,外公外婆相繼去世後她便成了伶仃一人。終日獨自一人過著,喜悅沒有可以分享的人都像是砍去一半,就在她以為以後的日子都會這樣過下去,二十五歲生日那天她去野炊,下水庫遊泳時一個腳抽筋人就沒了。

再醒來就成了承和朝的村女陸芸花。

陸芸花小姑娘剛過十八,十五歲父親去世,娘親餘氏為了撫養她和弟弟不得不扛起家中重擔,學著支了一個小攤子賣些乾糧、湯餅和茶水,味道不說多好,混個茶水錢罷了。好在村裡人大多厚道,十分照顧她們一家,他們村又在官道附近,時常有來去旅人,倒也勉強能支撐下去。

誰知道就在不久前,餘氏做活時突然暈倒,醒來後一半身體動彈不得話也說不出口。尋了郎中來看,說是沒有一次治好的法子,隻能長長久久湯藥伺候著,最好的結果是自己能起床,絕不可能再去攤子前忙活了。

家中頂梁柱一下倒了,幼弟才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小姑娘不怎麼會做吃食,平日也隻是打些絡子掙點零碎錢,在閨閣少女中已經算是厲害,但如何能成為一家之主?

她拿著家中存下的銀錢勉強沒讓母親斷了藥,眼見著家中銀錢越來越少又沒個進項,每日心如油熬一般焦急,憂思過度又受了寒便一下倒在病榻上起不來身了。

原來的陸芸花香消玉殞,現代因為溺水而亡的陸芸花就這樣因緣際會進入她的身體,代替她活了下來,還得到了她的記憶。

所以她現在即是現代的陸芸花,也是古代的陸芸花。

陸芸花一來風寒就奇跡一般好了,躺在床上這幾天都是她在讓自己接受穿越的事實。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聽起來奶聲奶氣,但已經有幾份不屬於孩子的成熟了,他輕輕扣了扣門,聲音特意放大了些:“阿姐醒了嗎?我煮好了麥粥。”

這是她弟弟,一個六歲的孩子。在她病了這段時間,就是這個小小的孩子用他稚嫩的肩膀跌跌撞撞撐起他們的家,雖說有鄰裡鄉親幫忙,但大多數家事都是他在做,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已經很了不起了。

陸芸花知道他要像前幾天一樣把麥粥端進來讓她在床上吃,急忙放大聲音應到:“阿弟!阿姐起來了,這就出來,你小心燙!先快快將麥粥放回桌上。”

前幾天在逃避現實所以沒注意,現在已經接受要在這裡過下去的事實,好端端一個大人怎麼再好意思叫一個孩子伺候?

不提陸芸花能夠再活一次全承了小芸花的情,她的家人自然會當做自己家人般好好照顧,就說在接受這具身體以後,她同時接受了小芸花的感情,麵對娘還有些尷尬,麵對弟弟就全然是愛護和親昵了。

小弟叫榕洋,陸榕洋。

和芸花一樣,榕洋也是是一種植物,兩種植物伴生而長,都寓意著相伴相知的愛情。如此就可以知道為什麼現在男女大防並不過分講究,朝廷也鼓勵寡婦再嫁,他們的娘親年紀輕輕還是選擇孤身一人撐起這個小家。

陸芸花麻利換好衣裙,一把就端起地上已經盛滿了水的大木盆,輕輕鬆鬆跨出大門,她蹙著一雙柳葉眉,抱怨也似嗔怪一般:“還好這把子力氣跟著來了,不然怕是連麵都揉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