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娘子可以把旁邊攤子租下來啊!”陸芸花說話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所以被其他人聽見了。
大家說是在討論,還是在注意著陸芸花的,所以一聽見有人這樣說都安靜下來,接連附和。
“確實如此!一邊是豆腐攤,另外一邊可沒人!”
“早該擴建了,現在攤子就有些坐不下。”
“再租一個……”
“就是就是,最好再租兩個,魚湯麵、魚丸麵也賣起來!”
陸芸花哪想到自己隨口一句,倒是又要平白增添不少工作量的樣子,隻得連忙苦笑著製止:“大家、大家,我這就一個人,兩個攤子哪裡忙得過來?”
“那陸娘子有沒有想過帶學徒?”突然有人問:“要是帶了學徒,到時候也有人幫手。”
這位客人主要想著有了學徒可以幫忙做雜活,當然不是他為人刻薄,而是這世界就是這樣,學徒不在老師那裡乾上四五年雜活兒哪裡能學到一分半分本事?像陸芸花這樣無償教大家方子的本就世間隻有這一個。
“學徒?”陸芸花先是一愣,又毫不在意笑起來:“我手藝隻是一般,哪裡到了能帶徒弟的地步?我可不敢誤人子弟!”
她說罷又正色道:“大家,現在攤子上還是鹵味和蒸餅,新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上呢。”
但這問題不解決始終不是個事,陸芸花心裡念頭百轉千回,最後還是做了決定。
她頓了頓,豪爽承諾:“就算後麵賣起炊餅,這鹵味和蒸餅也不會不賣!”
饅頭可以在前一天和好麵,第二天隻要整好形狀放進蒸籠裡就好,鹵味也是如此,隻需要焯水放進鹵鍋,做多加加調料。
她現在手熟了,動作很快,隻一會兒就能做完全部。
至於炊餅,每日早晨到攤子上現做也不費什麼事情,這樣算下來最多比現在忙一些,反正隻忙半天,算下來還能增加收入,也是一件好事。
陸芸花當然想過得清閒一點,但是沒辦法……誰叫她是個好攤主呢?客人的訴求不得不聽啊!
許是許久之後第一天開攤,又或許是剛剛的承諾打動了客人,陸芸花用比平時更快的速度賣完了所有東西,有些客人隻來晚了一點就什麼都沒買著,隻得滿腹委屈白跑一趟,說不定回家還要被家人埋怨一番。
再次滿臉歉意地承諾明日多做一些,陸芸花在秦嬸的幫助下幾下把東西收拾好,準備就此回家去了。
“芸花,你的醬坊開工找不找巫師?”秦嬸把最後一樣東西放在板車上,擦了擦汗水,有些猶豫:“我曉得你們年輕孩子不怎麼注意這個,但總歸是開工的大事,請了總要安心一些。”
還好昨日餘氏提醒了,不然今天肯定慌張到不行,陸芸花無奈:“中午吃完飯就準備去呢。”
秦嬸聽她自己有計較也不再囑咐什麼,幫她推著板車走了一段路,看著有客人來買豆腐才和陸芸花告彆。
回到家時間還很早,卓儀不在家,應當是做完早課以後去地裡忙碌。這段時間他要更忙一些,畢竟食攤還能時不時休息一下,地裡活計不乾完耽誤了農時,到時候不顆粒無收都是最好結果。
孩子們倒是醒了,比往常遲了一些,一個個瞧著很是萎靡不振,榕洋膚色最白,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上了。
雲晏站在廊簷下盯著院子裡麵的大樹發起呆,神色極為恍惚,耳畔似乎還想起那悠悠的聲音——
“……那是一棵兩人三人環抱都抱不住的大樹,樹冠晃動,影子在樹下斑駁,他隱隱看見樹下有個鼓包,上麵立著個牌子,字跡因為風吹日曬已經斑駁不清,隻隱隱看到……之墓……”
雲晏幾乎在瞬間移開目光,正巧一陣風刮過,廚房門簾被輕輕吹起——
“他又累又餓,恍惚間看見一座房屋,但這荒郊野外怎麼會有房屋,他躊躇一下,最後還是耐不住腹中饑餓,安慰自己一番後強撐著走到跟前……那是一扇木門,門口房簷上掛著些許白布,被夜風吹起,緩緩飄動……”
“……”雲晏不自在地將眼神轉移到旁邊一無所知,快活地用後腳撓著脖頸的呼雷身上,這才找到一點踏實的感覺。
“啪!”
“阿晏你……”
“啊!!!”
突然,雲晏感覺有一隻手拍在自己肩上,耳畔似乎響起昨晚昏暗燈火中悠長的聲音——
“他感覺肩上被拍了一下,正要轉頭去看,冷汗卻霎時浸濕後背,因為回想起他出來時背後陰影中帶著莫名笑意的陰沉嗓音,他幽幽說道:‘半夜……莫回頭’……”
“啊啊啊!!”
雲晏閉上眼睛一動不敢動,手胡亂掙紮著,口中發出更加淒慘的尖叫,脊背如同木頭人般僵硬,脖頸像是被什麼撐住了,絲毫沒有轉頭的意思。
“雲晏!”
阿耿本來精神也有些疲憊,被他嚇了一跳,先是小小驚呼出聲,又極為生氣,趕緊嗬道:“阿晏你乾什麼?都把阿婆吵醒了!”
“……”雲晏揮舞著的手軟綿綿垂下,整個人更是感覺暈頭轉向,又生氣又丟臉,斜斜偏過臉看到確實是阿耿,這才放心轉過身子,瞪大了一雙眼睛,委屈叫嚷:“應該是你做什麼?乾什麼在背後拍我?”
阿耿啞然,不知道雲晏居然被昨晚鬼故事嚇成這樣,又想起昨天是他先去招惹阿娘、嘲笑阿娘膽子小才叫大家遭此劫難,心裡剛出現的一點心疼又轉為幸災樂禍。
誰叫昨晚他也沒睡好呢?
榕洋睡覺可是很安穩的,哪像是他,被同睡的長生半夜擠醒,聽著外麵樹葉沙沙聲愣是再也睡不著了,睜著眼看了半宿的房頂!
他們兩個吵吵嚷嚷,榕洋萎靡地繞過他們,小小的臉上還是冷清之色,眼神卻很是迷蒙。
他快到樹下桌子的時候頓了頓,最後還是轉換路線,搬著小凳子到旁邊太陽曬著的地方,背對著牆壁才坐下,坐下後就這樣發起呆來。
阿耿和雲晏兩人吵著吵著又有些忘記壓低聲音,把昨晚沒聽故事所以睡得不錯的餘氏吵醒了,她手臂上也有了力氣,自己撐著洗漱好坐到輪椅上出了房門,看兩人還在你來我往,又是疑惑又是心疼。
“阿耿、阿晏,你們兩吵什麼呢?”
所以辛辛苦苦出去掙錢養家的陸芸花回家以後麵對的就是三個精神不濟的孩子和一個滿眼責怪的阿娘。
為什麼說是三個?最小的那個忘性大,昨晚又聽得半懂不懂,晚上還有些睡不著,安安穩穩一覺醒來居然都忘得差不多了,正愉快地和呼雷玩耍呢!
“阿娘,我就講了個故事,也沒有很可怕罷?”陸芸花被看得心虛,放下板車小聲嘟噥。但看一眼孩子們的神色,後麵的話自己都有點說不出口了。
餘氏毫不留情責怪:“好端端的講什麼這樣的故事,那大蝦小魚的還不夠你講?”
“孩子們都還小呢,你講這那些故事不怕把他們嚇壞了嗎?”
這還是第一次被阿娘罵,但是陸芸花完全接受,昨晚她講著講著不知怎麼來了興致,一時間收不住,確實講得有些過了。
孩子們還是第一次聽鬼故事呢,一上來就是陸芸花講的這種級彆,被嚇到有了陰影也是情理之中。
陸芸花垂首乖乖聽訓,餘氏還待再責怪幾句,卻被阿耿和雲晏各自拉住。
坐在牆根的榕洋也回過神,和長生一起湊過來。
“阿婆,你不要怪阿娘好不好……”雲晏扭捏地晃了晃餘氏的手,小聲解釋:“昨天都是我不對,是我先招惹阿娘的,往後我說話一定想好再說!”
阿耿不怎麼會撒嬌,生疏地學著雲晏晃了晃餘氏的手,不大自在地放軟聲音:“我隻是……隻是因為昨晚被長生擠到地上了才沒睡好的。”
睡得什麼都不知道的長生迷茫地看了一眼哥哥,信以為真,滿是歉意貼在哥哥腿邊,蹭了蹭他的腰側。
阿耿舔了舔嘴巴,滿是愛憐低頭看一眼弟弟,悄悄給抱著自己的長生道了個歉:“弟弟啊,原諒哥哥我吧,畢竟我們都是為了阿娘,你會理解的……吧?”
榕洋還不知道自己掛著兩個黑眼圈呢,鎮定自若地蹭了蹭餘氏的肩膀,接話:“我昨晚、昨晚睡得很好。”
餘氏心裡又是高興又是無奈,自己女兒對孩子們好,孩子們也知道,反過來對女兒好,她這個阿娘怎麼能不高興?
隻是也難免吃醋,自己給這些小家夥們撐腰,他們倒是閉眼就說瞎話,最後隻嗔道:“好好好,你們啊!你們的事情阿婆可是再也不管了!”
陸芸花哪能讓餘氏不高興,急忙到跟前做貼心乖女兒,和孩子們一起把餘氏哄得直樂。
很快到了午食時間,中午卓儀說來不及吃飯,隻回來取了幾個蒸餅,被陸芸花硬塞了一罐子蘑菇醬就急匆匆去了地裡。
下午陸芸花還有事情,孩子們也極為困倦所以沒什麼食欲,陸芸花便乾脆做了點粥水簡單吃了一頓,吃完飯的時間比平時早了很多。
“你等等就去找巫師?”餘氏幫著收拾了一下桌麵,問陸芸花:“知不知曉位置?”
陸芸花接過阿耿手裡的碗碟,應道:“知曉,昨天村長爺爺同我說了的。”
“你自己過去嗎?”餘氏這會兒有些不放心起來,皺了皺眉,眼神中帶著擔憂:“要不要尋個人陪你一起?”
“村長爺爺同我一起去呢!”陸芸花這才發現自己沒說清楚,解釋道:“巫師似乎搬了地方,村長爺爺說在劉家村那邊的山裡麵,要是我自己去肯定是找不著的,村長爺爺也不認識地方,說今天和我過去以後找一個劉家村人帶我們進山。”
“怎麼現在還到山裡去了?”餘氏聽完沒有放心,反倒更加擔憂了。
“我們能不能陪姐姐一起去?”榕洋在一邊認真聽完全程,這時忍不住插言問。
“不行。”陸芸花果斷搖頭:“昨晚村長爺爺還和我說不能帶孩子一起去。”
“那呼雷呢?呼雷也不可以嗎?叫呼雷跟在後麵,就好像……好像呼雷是我們不認識的狗狗一樣,可不可以呢?”榕洋還不死心,鍥而不舍追問。
“哪裡還有去巫師那裡帶狗的?”陸芸花哭笑不得,又一次拒絕。
倒是餘氏好似被提醒了什麼,若有所思沉默一會兒,居然同意了這個匪夷所思的提議:“帶呼雷也不是不行,巫師……似乎比起人更喜歡動物,尤其是有靈性的動物,還說過‘野獸是山林造物,靈獸更是被自然萬物喜愛’之類的話呢……”
還有這種說法?
“……啊?”陸芸花迷茫了,看孩子們的眼睛“噌”一下亮起來,滿眼期待,又看仿佛聽懂了的呼雷搖著尾巴躍躍欲試,磕磕巴巴說:“我……這事情先不急,我等等問問村長……村長要是說沒問題,我再帶呼雷。”
她說著說著終於順暢了一些,總結道:“總之我先問問村長爺爺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驕傲挺起熊脯,這周我要日六!(握拳)
感謝在2022-01-1221:28:12~2022-01-1321:36: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作者哭著伸出舌頭舔上2瓶;清風明月嗬嗬噠→_→、蕭筱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