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冬天穿得厚,沙包這樣活動劇烈的遊戲就被迫停止,大家更喜歡坐在暖爐邊上玩一玩“抓石子”、“魔方”或者是“四人棋”。現下天氣熱了,正如雲晏所說,玩沙包正好。
雲晏表情心滿意足,不知道還以為吃了什麼好東西。陸芸花見了啼笑皆非,打定主意過陣子哪天過節給孩子們炸些東西吃,畢竟雲晏表現得這樣喜歡。
不過大家都不懂的是,雲晏當然不是為了這滋味一般的半成品炸雞開心。如果說過去的經曆會是圍在心外的冰牆,那不論是阿耿還是雲晏的冰牆都已經融化,對雲晏這個孩子來說,沒有什麼在陸芸花的縱容和態度中感受愛意更叫他高興的事了。
這會兒玩沙包阿耿幾人自然也沒有異議,但這活動長生參與不了,怕傷到,便隻能嘟著嘴坐到一邊餘氏懷裡,頗有些老成地長長歎了口氣“唉……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呀?”
“等葉子再綠兩次,長生就差不多能和哥哥們一起玩耍啦。”餘氏笑著用額頭蹭了蹭長生那細細軟軟的頭發,笑著低聲回答。
“可是……”長生被蹭得歪了歪腦袋,仍是愁眉不展“可是長生長大以後哥哥們也長大了,到時候他們要是不喜歡玩布團、沒時間去地裡了怎麼辦?”
這是還惦記著上次開菜園時候因為他年紀小沒叫他幫忙的事呢!
餘氏和陸芸花母女兩人笑著對視一眼,陸芸花顛了顛大碗裡麵的雞肉讓它們分開,笑答“那長生就和哥哥們撒撒嬌,叫他們到時候陪你玩。”
“嗯!啊……”長生先是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思考了一下後又歎了口氣,像是小大人一般拒絕道“還是算了吧,哥哥們肯定是因為忙才不陪我玩的……唉……”
長生沒再說下去,長長歎了口氣,嘟著嘴不說話了。
餘氏聽得心頭軟乎乎的,見陸芸花親孩子們的次數多了,她的表達方式也跟著熱烈起來,抱著長生狠狠親了好幾下,隻把他親得又是茫然又是害羞,哪裡還記得剛剛那一點小情緒?
陸芸花臉上笑容更深,也不打擾他們,又開始做起剩下的菜來。
等卓儀從地裡回來的時候,正正又是菜快要端上桌的時候。
嗅著空氣裡濃烈得隻想叫人打噴嚏的辣椒香味,卓儀有些不適地眯了眯眼——就這一會兒,他的眼淚都要給熏出來了。
“還愣著乾什麼,趕緊過來吃飯。”陸芸花見他站在門口發呆,把手裡一大盤紅彤彤的辣子雞放在桌上,嗔道“菜都要好了,怎麼這麼遲才回來?趕緊去屋裡洗漱好吃飯。”
卓儀也不解釋,乖乖聽她的話進了屋裡洗漱,出來見大家都已經坐好了,還是就在等他一個,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遲了。”
“趕緊坐下。”陸芸花給他遞了飯“等好半天了,大家吃吧!”
卓儀下意識接過米飯碗,這會兒才有功夫看桌上的菜肴。
一大盤切成小段的紅辣椒伴著金黃色的整個大蒜,隱隱約約露出幾個深金棕色的雞丁,還沒有吃進口中,那種咄咄逼人的模樣叫人已經幻想出它麻辣濃香的滋味,一時間口舌生津,幾乎難以再將視線移到彆處。
但它“危險”的模樣,也讓人在移不開視線的同時心生膽怯,握著筷子的手舉棋不定,畢竟它堆得高高的紅色辣椒段實在頗有威脅。
卓儀記得它叫“辣子雞”,很輕易便想到之前做出來叫黃娘子和白巡帶走的那種辣子雞醬,可是很顯然,這兩樣菜肴味道不大相同,畢竟外表就很不一樣。
“師父,這道菜就是辣子雞?”因為辣子雞醬才來到這裡的大河對這菜頗感興趣,和喜愛辛辣的卓儀一樣,首先各自夾了一筷吃下。
辣!
辣香肆意流淌,毫不留情的燃燒在每一寸接觸到它的唇舌之上,下意識吸入一口涼氣緩解辣意,這才感覺酥麻在唇間狂放舞蹈,配合著濃香無比的辣味,就如同蜀地**的夏天,叫人霎時間要出上一身熱汗來!
雞肉已炸得極脆,乾香無比,雞皮在齒間發出哢嚓脆響,辣意、麻意,微甜、微鹹,滋味一波一波衝擊在唇齒之間,叫人幾乎沒有緩衝的時間,乾辣椒經油熗過的濃香夾雜著炸得焦黃的蒜香,在口腔中一陣陣回蕩,就好像它的外表,給人帶來無比巨大的衝擊。
吃下一口雞就得吃一口飯,咽下辣味卻又忍不住再夾一筷子雞,辣子雞,真正的下飯神菜。
“呼——”這回就連卓儀都忍不住輕輕吸了吸氣,大河這個南方廚子更是一口下去就漲紅了麵頰,他表情凶惡,眼神卻極為迷茫,見桌上的水杯已經空了,便隻曉得一口一口往下塞白飯,好像魂都給這麻辣味融化了。
不過比起前麵吃了椒麻雞咳嗽噴嚏眼淚不停的白巡,大河這個程度已經算是“食辣強者”中的一員了。
“好!”卓儀輕輕呼出一口氣緩和,又喝了幾口水,這才來得及說話,一張嘴就是毫不意外的讚揚。
辣得痛快、辣得暢懷!
如果說之前的辣子雞醬是入味、柔軟、中和之辣,那眼前的辣子雞就是極端、酥香、狂放之辣。相比之下,卓儀倒是更喜歡現在這一種。
“你們少吃些辣子雞,多吃彆的。”陸芸花見孩子們也蠢蠢欲動,嚴肅警告。
這菜對小孩子還是太過刺激了些,吃多了不好。
看著雲晏在在她的眼神下不甘心地夾了一塊辣子雞……在一邊放了溫水的碗裡涮了涮,那懊惱無比的小表情叫陸芸花差點沒撐住臉上的嚴肅神情笑起來。
沒辦法,這辣椒量都已經是減少過了,陸芸花也沒想到這麼辣,好在辣的同時它也足夠香,不然光隻有辣味的辣子雞,也隻能是失敗品。
陸芸花知道自己現在消受不起這樣的辣味,很是識相地選擇了一旁大河做的“油淋魚”。
這菜與蒸鱖魚頗有幾分相似之處,就原料而言,甚至可以說一模一樣,但就是這做法上的一點差異帶來了完全不同的食用感受。
與往常蒸魚蒸一整個不同,這菜用的是片好的魚片。
帶著皮的鱖魚被片成厚片,於漏勺之中放入滾水,魚片幾下被燙熟,瞬間從透明粉白變成誘人的乳白,這時候放入盤中,淋上熱蔥油和清醬便完成了。
隻幾下燙熟的魚片顫顫巍巍,在陽光中呈現出油潤又豐腴的美感,蔥油香淋下之時,幾乎馬上把隻是燙熟的魚片香味激發出來。
白嫩的魚片似是一夾就會破碎,但陸芸花小心夾起,隻覺筷尖柔軟但也柔韌,並不如想想一般易碎。
直接將一小塊魚片就這樣送入口中——
“唔……”點醒滋味一般的清醬除了鹹鮮並未留下更多雜味,鱖魚的柔嫩鮮香幾乎在同時似緩慢蜿蜒出的藤蔓,一點點霸道地侵占了所有味蕾。
高溫熱油幾乎在瞬間將魚片最外燙得緊實細密,魚片中心隻在滾水之中翻滾了幾下,這外緊內柔的質感,似是能想象這條新鮮肥美的鱖魚從前是怎樣快活巡遊的,無比鮮活、無比鮮美!
魚肉還是略微清淡了些,那這和清醬融合在一起、帶著蔥香的油脂,就是所有魚肉最好的助手,將隱藏在魚肉之中的滋味儘數放開。
“不愧是船上的廚子。”陸芸花自然不吝讚賞,這菜雖說做法簡單,但要在保留清醬的鮮美鹹香同時消去它的雜味陳味、淋入油溫正好讓魚肉不老不膩還是很有些手法上的講究,就單單叫不常做魚的她來做這菜,都需要些時日的練習才能做得如麵前這盤的水準。
大河已經從辣意中緩過神來,正夾了個蔥油雞慢慢品嘗,聞言微微低頭頷首,麵上並無欣喜若狂之色。
他確實是來拜師學藝的,但這可不代表他不為自己的廚藝驕傲!
不過這蔥油雞倒是與他的油淋魚有幾分相似。
大河默默品味,再次夾了一筷子軟爛脫骨、汁水橫流的蔥油雞。
在厚重特製陶鍋裡烤出來的雞肉,滋味說是烤不如算“半烤半燜”,因為器具密閉性足夠好,蒸汽在器具中不斷循環,導致汁水幾乎半點沒有浪費,全然保留在雞的每一個纖維、每一塊肌肉中。
再加上壓力默默鼓勁,整隻雞無比軟爛,香料在流淌的汁水中蔓延,幾乎滲透了每一處雞肉,鮮美無比的衝擊幾乎就這樣直衝而來。
不過在此之前先到達味蕾的定是混著油香的蔥蒜香氣。放了蔥薑炸好的熱油,就如“油淋魚”一般淋下來,燜烤熟的雞肉外皮霎時微微收縮,極富光澤的熱油在雞肉上流淌,一時間蔥蒜香味彌散,配著鹹香的清醬,汁水四溢的軟嫩燜烤雞吃得人頭都難抬,吃完還會下意識舔舔那沾了味道的手指尖才算滿足。
更不用說除了葷菜以外的軟綿滑嫩的蛋羹、清爽脆嫩的三絲和似乎平平無奇、卻與每一道葷菜都極其搭配的清炒小青菜。
這頓飯,實在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