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懵懂與死亡(2 / 2)

“阿娘和阿姐說他沒有生病的時候很強壯,可以把重重的木桌子抬起來,可是我記憶中隻有瘦得摸得見骨頭的阿爹、一直咳嗽停不下來的阿爹、臉頰都凹陷下去的阿爹……”榕洋不自覺抱緊自己的膝蓋,做出一個像是蜷縮著的姿態,感受著放在膝蓋上的牛骨珠硌在臉頰上,帶著微涼的氣息,反倒叫他情緒莫名安定下來。

卓儀沉默不語,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不自覺緊了緊,依舊沒有打斷,認真傾聽著榕洋慢慢說話。

榕洋眼神有些悠遠,有種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的成熟:“我原先不知道‘死掉’是什麼意思……直到阿爹去世。”

“……當時我站在靈堂裡,看著棺材裡的阿爹,他閉著眼睛,怎麼叫都叫不醒……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死亡就是永遠睡著,再也不會醒來。”

“他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再也不會一邊咳嗽一邊拉著我叫我的名字,也不會問我‘榕洋,今天開不開心’,關心我有沒有摔倒生病……他的床鋪空蕩蕩的,家裡不會有他的聲音……我……我再也見不到他了,不管我長大到幾歲。”

卓儀的手指不覺捏緊。

死亡是什麼?大多數人真正理解它應該是在自己的親人離去的時候吧,原本模糊的概念在看著親人閉著雙眼、蓋上白布的時候似乎一下就明晰起來,那種明悟會帶著難以磨滅的悲傷一起,伴隨恐懼牢牢在心裡紮根。

這種悲傷幾乎難以釋懷,不論長大到五十歲、六十歲還是七十歲,一想起來都會再次紅了眼圈。

榕洋埋在自己膝蓋上的腦袋動了動,似乎擦去了臉上的淚水,聲音又變得沙啞:“到後麵阿姐也病了,我給她喂藥,她閉著眼,藥從她的嘴邊流下來,不管我怎麼叫她她都沒有醒來……我差點以為阿姐也會像阿爹一樣‘死掉’,好在她最後好了起來。”

他說到這語氣稍微上揚了一點,似乎情緒已經因為眼淚宣泄出去,重新變得平靜。

榕洋抬起頭,頭發亂糟糟落在耳邊,烏黑的眼睛直直看著卓儀:“後來就是阿娘生病,差點……好在現在一切都慢慢好起來了。”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之前那種想法……姐夫,我真的……我真的……”榕洋表情還是那麼平靜,但他睜大的眼睛裡不停地湧出了淚水,叫他話也說不完整,半晌才哽咽著、用一種迷茫著想要尋求幫助般的語氣問道:“我真的……好害怕自己也會死掉。”

“我怕死,姐夫……我怕大家會死,也怕自己會死。”

“……”

卓儀深深吸了一口氣,坐著的姿勢越發像是一尊石像,此時聽完,麵對榕洋無助的表情,他隻能笨拙地坐在榕洋床邊,把這個無聲哭泣著的孩子抱在懷裡,像抱著一個小寶寶一般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讓他靠在自己胸前。

“榕洋。”

榕洋稍微平靜了一點,他乖巧地靠在卓儀懷中,聽著耳邊傳來的震動,嗡嗡地,沒有姐姐那麼清靈,卻同樣給他很大的安全感。

卓儀繼續拍著他的後背:“榕洋,人總是會死去的,不論是誰。”

他感覺自己手下榕洋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輕輕拍著他的動作沒有停頓,聲音放得更柔了一些,接著說道:“我們隻能努力讓自己不那麼容易因為意外而死去……但榕洋,不要因為恐懼讓自己在活著的時候就不停地思考‘死去’這件事情,我們無法抗拒死亡,但可以在活著的時候為重要的人留下更多快樂的、有意義的記憶。”

“最重要的是……姐夫會保護好大家,直到你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時候,彆害怕。”

榕洋就這樣靜靜的聽著,這些話對於他來說並不算難以理解,但從未有人這樣告訴過他這些道理,最終他隻是沉默地抓緊了卓儀領口的衣裳,似乎稍微與心中的恐懼和解了一點。

他小小聲、但是很堅定地說道:“……我長大也會保護姐夫的。”

感覺重擔再一次落在肩膀上,但卓儀毫不抗拒,反而發自真心地露出一個比往日溫和微笑更加舒朗的笑容,鄭重回答:“好,等你長大就由你來保護大家。”

“但是……”卓儀說著頓了頓,輕輕笑起來:“榕洋既然以後要保護大家,那身子還像現在這麼弱可不行。”

“我和你阿姐說好,等你病好就跟著我練武,到時候可不能再說苦了!”

榕洋把自己的臉往卓儀的胸膛裡埋了埋,似乎有些不情願,最後還是慢吞吞且認真地答應了:“好……我會堅持下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明說,我怕死,自己就不說了,沒了什麼也不知道,但是一想到家人(呸呸呸),總之就是很害怕,嗚嗚麵對這個成熟不起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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