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1 / 2)

不管賈母和王氏多麼不願意承認,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殘酷。

從周瑞夫妻和吳新登的證詞來看,王氏策劃命人在賈代善靈堂縱火,偽造上天示警之事證據確鑿。這裡頭還包含內外勾結,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亦是和王氏勾結好的。

而且這已經是王氏第二次勾結一僧一道了,第一次確然是通靈寶玉那次。周瑞夫妻作為王氏的心腹,王氏機密事向來是交給這二人去辦的,包括和一僧一道接頭,取回通靈寶玉。又到哪裡找的穩婆,如何將通靈寶玉帶入產房,如果在接生的時候假裝將玉從寶玉口中取出,之後又是如何說辭。

那些細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賈母也知道這便是事情的真相。

其實賈寶玉剛出身的時候,賈代善從平安州趕回來,賈代善就分析過通靈寶玉的事太過離奇,極有可能是人為。

但是當時賈代善沒抓住一僧一道,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的名聲又極響亮,不是王氏一個內宅婦人隨意編造,就能積攢如此聲望的。加上賈家出了一個銜玉而誕的麒麟兒,朝上明爭暗鬥,構陷無數,賈代善忙於周旋。

種種巧合下來,當年未曾揭開此事的真相。過了幾年,榮國府雖然在朝堂上風光不再,但富貴依舊,賈母便忘了賈代善的提醒,深信此事乃是上天造化了。

現在寶玉已經五歲,賈母這才得知通靈寶玉實乃杜撰,叫她如何接受。

沉吟半日,道:“便是如此,政兒媳婦也不過是愛子心切,想為寶玉賺些好出生好名聲,怎麼就和朝堂扯上了關係。你便是不忿此事,也不該胡說八道,寶玉才五歲,就讓他背負影響賈氏一族前程的名聲。”

賈赦冷笑:“不是我讓賈寶玉背負這些包袱,要說始作俑者,正是王氏和太太。他的嫡親母親和祖母!嗬嗬,賈寶玉這輩子若想好好活著,便一輩子都隻能做個廢物!”

王彆說王氏,連賈政都深受打擊。他自己屢試不第,本來父親留了臨終遺本為自己請一官半職,卻又沒來得及在遺折上蓋印鑒,父親便因意外辭世。父親的印鑒在兄長手上,現在兄弟二人水火不容,賈赦定然不肯將父親遺本蓋章遞上,自己靠父親遺澤入仕這條路已經被堵死了。

至於科第入仕,賈政雖然時常裝用功裝端方博賈母歡心,但是賈政還是有幾分自知的,科第這條路於自己而言太難了。於是賈政難免將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賈政膝下嫡子二人,長子賈珠因身子不好,讀書多年,雖腹有詩書,但其身體狀況已經承受不住穿單衣參加科舉了。次子寶玉聰明伶俐,賈政在原想著督促此兒勤勉上進,光耀門楣。若是賈赦之言為真,寶玉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

賈母聽了這話卻心有不解。自寶玉出身以來,她恨不能將寶玉做眼珠子疼。通靈寶玉的事也是王氏一人所為,自己篤信神佛,又豈會杜撰天意,冒犯上蒼。無論怎麼算,寶玉落到這部境地都與自己無關,自己怎麼就成始作俑者了?

“我做祖母的,隻會盼著兒孫好,怎會做出耽誤子孫前程之事!”賈母道。

賈赦早就料到賈母想不到深層次的東西,耐著性子道:“太太當真不懂?那我就說給太太聽。賈元春出生於大年初一,太太是否便深信此女造化不凡,寵愛有加?”

賈母張了張嘴,卻沒有反駁。她倒是想說對所有兒孫都一樣,但是這樣的話既騙不了彆人也騙不了自己。

賈赦冷笑:“彼時賈元春不過一個榮國府次子的小姐,她父親還是白身,將來如何,誰說得清楚?可是太太一味的偏疼偏愛,卻傳遞出一個信號:太太篤信神佛、篤信出身時有異象的人有造化。太太不覺得有什麼,卻叫有心人看在眼裡,投其所好。

五年前,敬大哥出孝,朝上議論紛紛,皆傳敬大哥要任京營任節度使。另一個京營節度使的競爭者正是王子騰。那時候王氏懷孕,王子騰之妻借著閒談將一僧一道的行蹤隱隱透露給王氏。

賈元春因所謂的出生日子好得了多少好處,王氏不但準備故技重施,還想搞個更大的祥瑞。於是和王子騰之妻一拍即合,通過王子騰之妻打聽到一僧一道的消息,杜撰通靈寶玉之事。

王氏內宅婦人,隻希望兒子出身帶了異象,得到婆婆寵愛。卻不知入了彆人的套。我榮國府以軍功立家,父親執掌平安州兵權。武將之家居然生出個銜玉而誕的異象之子,簡直笑話!

太太就算不懂朝堂之事,聽過的戲文總是不少。‘大楚興、陳勝王’太太聽過不曾?就是前朝末年廣傳的‘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太太總該聽過!這等不凡之子,豈能留著!是父親遠離朝堂才換回賈寶玉一條命!

不但榮國府,和榮國府同根同源的寧國府也需在朝堂上有所退避。但是如此一來,京營節度使一職不費吹灰之力落入王子騰囊中。”

說到這裡,賈母、賈政夫妻總算捋清前因後果,神色大變。

賈赦轉身對王氏道:“王氏,你真當你兄嫂跟你提什麼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是無心之言麼?替人做嫁衣裳而不自知的蠢貨!”

說完,賈赦又走到賈母跟前:“至於你,若非你隻知享樂,不知督促子孫上進,將一家一族的前程命運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造化、命運上,也不至於被人所利用,將戰功赫赫的家族弄得現在這般畏手畏腳!”

賈赦儘量說得通俗易懂,雖然在場的大多是蠢人,向來不考慮朝堂之事,也都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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