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2 / 2)

但是到了有什麼用呢?要說張修逼死陳禦史,那也隻是文人之間借勢爭權,從律法上來說,陳禦史死在自己家裡,可沒有拿人家張太傅的道理。而陳家婦孺在張家門口燒紙哭喪,雖然膈應人,但人家到底家裡剛沒了人,順天府也隻能好言相勸。

這事兒順天府自然勸不住,三方就那麼僵持著。這時候賈赦帶著一群家丁氣勢洶洶的來了。

賈赦可是個混不吝,自榮國公過世之後,賈赦辦了一係列事已經傳得闔帝都皆知了。陳家人在人家嶽家門前鬨事,賈赦就敢帶人上來將人抬開。

陳家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是弱勢的一方,又家裡沒了人,自然同情他們的人不少。榮國府的家丁一動手,立刻就有人大喊:“打死人啦!”“張太傅家仗勢欺人!”

各種話層出不窮,圍觀的人也深覺張太傅實乃沽名釣譽之輩。覺得賈赦一行太過霸道,簡直欺人太甚。而且圍觀的人不明就裡,直接將賈赦帶來的家丁當做了張家人。

賈赦站在那裡,朗聲道:“各位看清楚了,我是榮國府世子賈赦,我帶來的人也全是賈家人,今日張太傅府上可是無人出門,就算陳家要控訴有人仗勢欺人,那也是我榮國府乾的,跟張太傅沒什麼關係。”

說完賈赦又對陳禦史之妻道:“這位夫人,陳禦史突然離世,確讓人深覺遺憾,但是你們若真覺得陳禦史死得冤枉,就該上報官府。這麼一不報官,二不驗屍就汙蔑人,是否太過無理取鬨?”

接著賈赦據需轉向圍觀眾人:“各位難道沒有左鄰右舍,平日沒有言語磕絆,若是誰家鄰裡不幸有人過世,這死者家屬將鄰裡間早年磕絆翻出來說死者是被鄰居逼死的,難道作為鄰居便要認?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張太傅是斯文人,遇到此等不講理的事便百口莫辯。我賈赦可不管這些。既然順天府官員在這裡正好,我隻是將聚眾鬨事的人‘請’開,打沒打人,有官府的人作證,想來也沒人汙蔑得了我。若是陳家人不心虛,便報官讓官府查清陳禦史的死因!”

文人向來舌燦蓮花,這件事讓有心人渲染了幾日,好像真的成了張太傅逼死人;但是讓賈赦這麼一話糙理不糙的比喻一番,圍觀百姓又覺得是那麼回事啊,誰還沒跟人鬥過兩句嘴呢?吵過一次架就要對對方的性命負責,哪有這樣的道理?

當然,老百姓人微言輕,現場圍觀的人雖多,傳播能力也有限,其實扭轉不了此事的輿論。

但讓賈赦這麼一鬨,抓扯中難免有人受傷,這回真鬨進了順天府。賈家家丁也好,陳家人也好,一律帶回順天府配合調查。

張修趕到朝堂的時候已經遲了,好在本朝不似前朝那麼嚴苛,上朝遲到罰奉即可。若是如前朝般打二十板子,又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張太傅的名聲怕是又要被打掉一節。

禦史台對於陳禦史之死群情激奮,正在慷慨陳詞,見到張修進來,有人些微一愣。接著便又道:“皇上,臣等熟讀聖賢書,為的便是報效朝廷。所謂理越辨越明,道越論越清,為了國之大事,便是人微言輕也應據理力爭。但是太子太傅張修仗著身份,以勢壓人,堵禦史之口,逼死人命。這樣的人,豈能做讀書人之表率?臣以為張修雖有學問,但心胸狹隘,實不配太子太傅之職。”

“臣附議!”

“臣附議!”

還有人假惺惺的道:“張太傅平日帶人寬和,這一次雖是嚴厲了些,想來陳禦史之死也非張太傅本意,臣以為罰張太傅閉門思過即可。”這人不是彆人,正是另一文人泰鬥,人稱南李的大學士李宜山。

此言一出,附議者更多。甚至有人暗暗感歎李宜山不愧是一代大儒,待人寬和。

嗬,這次的事來勢洶洶,不就是敗壞張修的名譽麼?若是張修被罰了閉門思過,這名聲也無可挽回了。司徒硫的目的一樣能達到。

這時,張修走出班列,先跪拜告了遲到之罪,致和帝宣了平身,張修才道:“啟奏皇上,臣有兩件要事要稟奏。”

“準!”

張修接著道:“陳禦史之死臣深表遺憾,但要說乃是臣故意逼死人,臣萬不敢認。朝堂之爭乃是常有之事,哪怕父子兄弟同朝為官,政見不合也可據理力爭,但散朝之後,便不可蓄意報複。臣入仕數十年,與無數同人爭論過,以前從未有過散朝之後揪著不放,敗壞人名譽的事。這次究竟是誰放出流言,臣請朝廷徹查,臣行的端坐得正,不懼查驗。此第一件。

現在因岩親王謀逆一案,牽連甚廣。雖然岩親王及重要黨羽甄應泰已經捉拿歸案,但給予岩親王支持的江南甄家,和岩親王、甄家來往密切的前京營節度使王家尚且隻查封了京城府邸,金陵本家尚未查抄。岩親王所有黨羽尚未全部抓獲。朝堂乃是議論國之大事之地,這些軍國大事不商議,有些人卻抓著臣之莫須有的罪名不放,難道是岩親王黨羽,故意轉移視線!此第二件。故,臣以為,現在當務之急,是商議派遣南下查抄甄、王兩家的人選為要。”

張修就算有些文人特有的斯文講理,對付陳家婦孺那種上門撒潑碰瓷沒法子,但人絕對不蠢。朝堂之上,不管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什麼,本質不都是製衡和反製衡麼?你們說我搞一言堂,我說你們替司徒岩黨羽轉移視線。

這樣一來,至少今日朝堂之上,誰還敢揪著張修不放啊?

朝會被拉回了正軌,刑部尚書走出班列道:“啟奏皇上,臣也以為南下查抄甄家、王家之事宜早不宜遲。”

從這時候起,朝會討論的重點從文官地位之爭變成了派誰南下查抄甄、王兩家。

其實從拿下岩親王開始,這事就該著手辦理了。但是三司忙著岩親王的案子,實在派不出人手,還有一個,甄家掌管江寧織造局,除此而外還有許多絲綢、瓷器、茶葉的海貿生意;王家更是管著數省沿海的洋船貨貿。

這裡頭關係的利益巨大,甄、王兩家一倒,便會讓出巨大的利益空間。這等肥肉自然有人想一口吃下,幾個部院你爭我奪,因而南下的人手一直定不下來。

致和帝問:“眾卿以為派誰總攬南下之事合適?”

這時候文武百官討論倒是活躍了,有提議刑部總攬的,有提議大理寺總攬的,也有提議戶部總攬的。總之各有理由。

這時,大學士李宜山走出班列道:“啟奏皇上,臣以為南下查抄甄、王兩家極為重要,南下人選需忠於朝廷,不得尋思,且要身份貴重,地方官員不敢怠慢。現在三司皆忙於京城事務,抽不開身,臣以為此事交由忠順親王辦理,極妥當。”

“臣附議!”

“臣附議!”

……

賈敬在一片附議聲中抬起了頭。當初自己將另一個野心勃勃的皇子鎖定在司徒硫身上,後來和賈赦商議,賈赦也與自己看法相同。忠順王和司徒硫之母出自同族,此差事落在忠順王頭上,豈非等於落在司徒硫頭上麼?

賈敬捏了捏拳,得想個辦法換個南下的人選才好。

正這時,又有人進言道:“啟奏皇上,臣以為甄家在江南經營多年,為何能夠隻手遮天?直到岩親王犯事,才查出甄家罪大惡極來?江南有許多有參奏之職的官員。江南民間流傳一張護官符,嘖嘖,其上麵的話之無法無天,臣都不敢在朝堂上說。臣以為,護官符上的人家,並江南有參奏之權的官員皆因在這次徹查範圍之內。”

江南那張護官符流傳得都唱成民謠了,致和帝知道,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知道。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王家已經敗了,薛家不過是商戶。史家一門雙侯,但一個在京城、一個在粵海,而且史家向來是四大家族中門風較好的;這個時候提護官符是又衝著寧榮二府來了?

還有,江南有參奏之權的官員指的是誰?總督、巡撫自然是有的,參政道和鹽政道也有。

所謂地方官員的參奏權,便是官員奏折可以直接遞到上書房,直達天聽。這原是中央製衡地方官員的機製。但甄家犯了誅九族大罪,這些有參奏之權的官員沒有明察秋毫,到底是能力不足還是甄家同黨?今日朝會上剛針對了一番張修,而張修的得意門生林如海在揚州做兩淮鹽運使,便手握參奏之權。

這隔山打牛之法用的妙啊,林如海除了是張修的弟子,還是榮國府的姻親呢。若是查出林如海參與謀逆,不但寧榮二府剛立的救駕之功被削弱,隻怕還會構陷出彆的問題。

若是這個時候讓忠順王做了南下查案的總攬,怕是江南官場剪除誰,留下誰,都由忠順王說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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