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僧一道案交由三司會審之後,多少朝中大員都在連軸轉。賈赦倒是自上回剛拿下司徒岩的時候上了一次朝之後就沒那麼忙了。隻有三司審岩親王謀逆案的時候,偶爾傳賈赦去做一回證人。其他時候賈赦皆守孝在家,還趁機將家風整頓了。
賈敬忙得天昏地暗,一大早去上朝,下晌方歸。回來後也過東府而不入,先去榮國府找賈赦。
而賈赦已經陪賈璉和迎春習了一下午的功夫。賈赦雖然穿越之後能力被削弱了,但是自身的力量、速度、反應力、動態視力等等指標放在紅樓世界依然是頂尖的,跟著騎射師父學習搏擊技巧之後,也覺受益匪淺。
而賈璉半大孩子,迎春被養得懦弱怕事,最是容易崇拜強者的時候,更何況這強者還是自己的父親。經過半日陪練,不但增進了父子、父女間的感情,也勾起了兩個孩子習武的興趣。
不但如此,才三歲的賈琮都在一旁看得躍躍欲試,手舞足蹈的比劃。
賈敬到了榮國府,聽門房說賈赦在演武場,嘀咕了一聲:“他倒逍遙。”又趕到演武場來,便看到如此一番景象。
見賈敬來了,必是朝上又商議了什麼大事,賈赦便打發人送三個孩子回去,自己隨賈敬去書房。
去書房的路上,賈敬隨口問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後代兒郎練習騎射倒也罷了,赦兄弟怎麼讓迎春也湊這個熱鬨?日後傳出去隻怕耽誤說人家。”
古代男尊卑女,賈敬有此疑惑是人之常情,但是賈赦眼裡人可不分什麼男女,掌握一身賴以生存的本領才是最重要的。迎春一缺反抗精神,二也沒反抗能力,前世才被孫紹祖那狗東西打死。
在賈赦看來,人隻有足夠強大了才夠自保。這個強大也包括自身強健的體魄和強大的內心。古代家暴率高,女子更應該習武。況且今日與孩子互動半日下來,賈赦發現其實迎春雖然性子懦弱,但是悟性相當不錯。畢竟是原著裡擅長下棋的女子,智商自然是在線的。
賈赦沒有回答賈敬的問題,直到入了書房,打發了其他人,賈赦才道:“敬大哥看看如今這世道,說不定那日便打起仗來了。不分男女老幼顛沛流離,那時候誰管你貞靜賢淑?學一身本事在身,才能扛過亂世。不獨迎春,你們府上的蓉哥兒、惜春日後也最好也學些騎射本事在身上。”
這當然不是全部真實原因,但是這是最能讓賈敬接受的說法,也是真實原因之一。
這話簡直是大逆不道,但回想賈赦這些年的故作消沉,在叔父過世之後迅速嶄露頭角,賈敬又覺賈赦有此想法是在情理之中。隻略思考片刻,賈敬就知道日後進入亂世的可能性極大。
做父親的誰不希望子女好好活著?和活著比起來綱常就是個屁,賈敬道:“等惜春再大些,我也找個女師傅教她些騎射功夫。隻是到底男女有彆,赦兄弟為何不另給迎春尋女師傅,而是和璉兒放在一起學?”
賈赦道:“他們兄弟姐妹吃住學都在一處,便是情分。若是日後天下真的亂了,有這些情分在才能真正守望相助。若是自小分開教養,僅憑一個血脈姓氏的聯係,將來如何未可知。我和賈存周還一母同胞呢,敬大哥覺得我能指望與他守望相助麼?倒是我與敬大哥,有當年同在上書房求學的情分在,現在能風雨同舟做個臂膀。”
這些話有些違背賈敬幾十年來受過的教育,但是賈敬消化良好:“赦兄弟說得有理,改日我將蓉哥兒也送過來和璉兒他們一處求學,等惜春再大些,也送過來。”
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的小事,賈赦自然同意了,又問:“朝會上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賈敬回來的路上已經組織過一回語言,便將朝會上致和帝試探群臣和諸皇子,散朝後詔重臣入上書房商議的過程全說了。便是賈敬語言組織能力極強,極善抓重點,因發生的事情太多,也說了好一陣。
賈赦安靜的聽著未曾插話,大腦一直在飛速運轉。隨手翻開那本已經爛熟於胸的譜子,便停留在戶部尚書周駿譽那一頁。
“我前幾年不曾在朝堂的事上留心,敬大哥跟我說說這位周尚書能力幾何?”賈赦緩緩的道。
賈赦突然強勢起來也不算太久,但是賈敬看到賈赦這麼隨口一問的表情,總覺得周尚書要倒黴了。而且賈赦自稱前幾年不曾留意朝中事,這話賈敬也不能信啊。
不留意朝中事能一出手就砸了勞什子‘通靈寶玉’給賈家鬆綁,又撂倒王子騰,滅了司徒岩?
但是賈敬依舊將自己了解的情況說了:“當年前戶部老尚書告老之前,周駿譽在戶部侍郎的位置上呆了多年。老尚書告老時,朝中也太平,因而戶部尚書一職就是在戶部左右侍郎中選。彼時周家已經有一位太妃、一位皇妃,周駿譽又在侍郎位置上呆了多年沒出什麼差錯,便平穩上位了。周駿譽此人,算來做事還算老辣小心。”
賈赦唇角微揚:“老辣是夠老辣的,一出手就想要林如海的命呐。若是哪日我奪他個尚書之位,不算過分吧?”
這語氣真夠大的了,一部尚書的任免是朝堂大事,賈赦一個守孝中的世子,便是再有能耐,賈敬也想不到賈赦能有什麼辦法奪了周駿譽的尚書位。除非有朝一日司徒硫也如司徒岩一樣起兵。
但是賈敬也沒直接質疑賈赦的話。自己被一塊通靈寶玉壓在兵部侍郎位上五年,人家賈赦一出手,自己不就做了京營節度使了麼?
“赦兄弟有什麼計劃麼?是否需要我配合?”賈敬問。
賈赦依舊隨手翻著那本譜子:“現在想法尚未成熟,若有要敬大哥出手的地方,我必不客氣。這等事向來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尚且需要等一個時機。”
說到這裡,賈赦突然一頓,問:“敬大哥說皇上已經派使臣南下頒旨,收回謝昊堂的兵權,卻並沒有下旨詔林妹夫回京?”
賈敬點了點頭。其實這一點,納悶的並非賈敬一人。蘇丞相作為提出詔林如海回京述職的人,也納悶皇上為何沒答應。
致和帝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賈赦沒多揣測,不過林如海留在江南更好,這不正是自己需要的時機麼?
賈赦有幾分懶散的道:“看來是天意覺得周尚書德不配位,該告老了。”
不知道為什麼,賈敬總覺得這話涼颼颼的,慶幸幸好賈赦是自己的盟友而非對手:“赦兄弟接下來是有什麼打算?”
賈赦輕輕掀了一下眼皮,卻有些答非所問:“我尚在孝中,除了扶靈回鄉,還能做什麼?家父停靈日期將滿,我準備即日啟程了。璉兒等幾個留在京城,還請敬大哥和大嫂多費心。”
賈敬已經打了主意讓賈蓉也跟著賈璉他們一起學騎射,便一口應承道:“這沒什麼,原是我要勞煩赦兄弟物色的先生多帶一名弟子了。”
賈赦現在給幾個孩子請的騎射師父就是賈代善留下的人,多安排一個學生自然沒什麼難度。況且賈敬夫妻並非不知禮的人,也一定會準備一份束脩。除了需要交代賈璉、迎春幾句等自己南下後,要聽賈敬大伯夫妻吩咐,其他都是一句話的事。
賈代善的七七四十九日停靈尚有幾日未滿,賈赦這個時候準備南下的事,自然是有所打算的。不過賈赦自己不打算說,賈敬也沒多問。倒不是賈赦有意相瞞,實在是此事需要林如海的配合,賈赦現在尚無把握。
因賈赦要南下,兄弟兩個在書房商議半日,將接下來一段時間朝堂上有可能商議的幾件大事推演梳理了一遍,又分不同的可能性分彆商議了應對措施。
賈敬才學出眾,又擅弈,自然懂得走一看十的道理。但是賈敬自己也得承認,如果自己能夠做到走一步看十步,賈赦則能做到走一步看百步。
身負才學之人多少有幾分氣傲,但是和賈赦比起來,賈敬覺得自己隻能算不笨。
然而把應急預案做充分一些對賈赦而言隻是基本要求,無限遊戲裡天天都是生死一線,忽略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可能丟命。這種用命逼出來的能力確實不是誰都能有的。
和賈敬商議停當,賈赦便忙開了,先取了前些時候榮國府查賬的賬本,依舊是命喬槐護送南下交給林如海。而自己則吩咐林之孝安排送葬隊伍,待得賈代善停靈期滿,即刻啟程扶靈南下。安排停當後,賈赦就帶著人先南下了。
彆看賈赦真的仿佛天天在家守孝一般,硫親王府卻一刻也不敢放鬆對榮國府的監視。
賈赦前腳啟程,後腳司徒硫就知曉了。
“賈代善停靈期未滿,賈赦先下江南,本王總覺得這廝憋這壞水兒。”司徒硫握著一封信報道。
現在司徒硫的書房又隻剩下江懷壽一個謀士,江懷壽眉頭也皺成了一個川字:“屬下左思右想,也不確定賈赦此時南下的用意。江南官場此次必然地動山搖,但是真正的要職爭奪卻在京城。原本屬下以為賈赦會拖著不肯南下,誰知他卻提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