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1 / 2)

致和帝也覺張修言之有理,問道:“那眾卿以為巡邊隊伍如何分配?”致和帝這次是動了真怒,壓根不給人討論方案的機會。既然張修這個方案言之有理,又能提高效率,便直接拍板采納了。

軍中大震動啊,這次之後,恐怕傳統軍中勢力範圍也要重新劃分了。而近日,便是重新劃分勢力範圍的關鍵之戰。朝會上的唇槍舌戰之激烈便可以想象了。

第一個走出班列的依然是牛繼宗。戶部右侍郎田彥雖然罪有應得,但是究竟怎麼落罪的,朝上眾人也心知肚明。

現在輪到兵部震動,牛繼宗比誰都怕步田彥後塵,因而掙紮得比誰都激烈。

牛繼宗道:“啟奏皇上,臣以為兵者,國之大事,不可不查。但我朝疆域遼闊,若是軍隊之間相互監察,宜就近互查,方能免於旅途勞頓,更快查清各地守軍花名冊。”

牛繼宗自然言之有理,可是現在於致和帝而言,要的不僅是快,更是要徹查。相鄰守軍之間因聯絡較多,不排除有交情,相互隱瞞。倒是東西南北大對調,各地駐軍之間定然在複核花名冊一事上儘心儘力。

朝上眾人這點眼力見自然都是有的,哪怕周駿譽等真心希望就近互查的人,也不敢附議啊。

牛繼宗發言之後,朝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片刻之後,蘇丞相走出班列道:“皇上,臣以為如此安排不妥。我朝確然幅員遼闊,若要徹查全部軍隊花名冊,需要時日。但是這等大事,寧可慢些,也不可貪功冒進。臣以為互查隊伍如何安排,還需斟酌。”

牛繼宗的諫言被蘇丞相駁了,在班列中略動了動嘴唇,到底沒敢再出來說話。

致和帝點頭讚成了蘇丞相的建議,直接問:“眾卿以為各地守軍互查,如何相互監督合適?”

自此,朝上展開了激烈的爭論,不管多麼有建設性的建議,隻要一出口,不符合另一個利益集團的利益,便有人反駁。

朝堂之上,誰還沒有三寸不爛之舌呢,此事在朝堂上吵了半日,竟是罕見的沒定下來。最終致和帝宣布了散朝。

這樣的大事也不是一回朝會就能定下來的,往往是各方利益平衡了之後,才能達成一致。散朝之後蘇丞相直接被詔入了上書房。

致和帝賜坐之後,問:“蘇卿覺得此事如何對調徹查,才能將深處貓膩全都挖出來?”

蘇丞相道:“皇上容臣細想想。”

蘇丞相記得江南甄家、王家案還未查辦之時,朝中便開始爭奪兩江總督一職。當時致和帝試探性問幾位皇子對此事的看法,司徒硫顯得對各武將了如指掌。也是那時候,蘇丞相開始懷疑司徒硫的野心。自那之後,司徒硫無論是在朝會上,還是平日裡都很低調。

但是自從開始懷疑司徒硫,蘇丞相總覺得硫親王的低調都有著刻意的成分。

作為一國丞相,之所以未曾跟致和帝提起此事,乃是蘇丞相覺得一是疏不間親,致和帝做父親的,未必會信這指控;二是現在並未抓住硫親王實質性把柄,便是參了一本,也隻能打草驚蛇,讓硫親王日後越發謹慎而已;三是即便致和帝也隱隱察覺司徒硫的野心,也未必會將其如何。

帝心難測。在自己眼裡,太子是正統,權利平穩過度到太子手裡,便是哪日致和帝賓天,朝中也不會出現混亂,此乃是對朝廷對百姓都好的最優選擇。但是致和帝還坐在龍椅之上,他就真的那麼甘心將權利全部過度嗎?還是他也希望有人能牽製太子,這樣自身的皇權才最安穩?

不,致和帝雖然不是昏君,也不是聖人,他不會容忍自己還在位的時候就被太子架空。

現在岩親王已經被圈禁,若要有人牽製太子,司徒硫無疑是個好選擇。

帝心若何?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蘇丞相不敢賭。

但是硫親王府再是低調,這段時間朝中種種暗流蘇丞相卻看得一清二楚。無論是有人借著陳禦史之死劍指張太傅,還是之前戶部尚書周駿譽在朝上劍指林如海,亦或是前不久德州倉詭異的失火案劍指張太傅之子張熙,皆有一股勢力指向東宮一係的人。

且不管這股勢力就是硫親王府還是有彆的人暗中作梗,蘇丞相都覺得應該好好利用這次巡邊之事將軍中亂象整頓一番。

因為蘇丞相是士族,士族有士族的原則和驕傲。士族和皇權,君權和相權,從來不是依附和從屬的關係,而是相對的平衡。

皇權,或許有些時候,更在乎家族的利益,而士族,則更應該從大處這眼。這件事上,蘇丞相不需要站隊,隻需要知道怎麼做能少浪費些賦稅,減輕黎民負擔便是。大道直行,坦坦蕩蕩。一國丞相不是皇上身邊的奴才,如何結帝王歡心是佞臣考慮的事,而士族更多考慮的是兼濟天下。

於是,斟酌許久後,蘇丞相道:“皇上,臣以為張太傅諫言確然能加快徹查軍中吃空餉之事的進度。但若要各地駐軍之間不相互包庇,最好便是讓向無利益瓜葛,也無來往的一地駐軍查另一地。可以互相督查,也可循環督查。”

致和帝問:“何為互相督查,何為循環督查?”

蘇丞相解釋道:“譬如讓平安州查西海沿子,西海沿子查平安州,則為互相督查;若是讓兩江守軍查西海沿子,西海沿子查平安州,平安州查北疆,北疆查粵海,粵海查兩江守軍,則為循環督查。”

致和帝聽了,道:“蘇卿將此二法做過詳細計劃,遞個折子上來再討論。”

蘇丞相應是。

而在榮國府賈赦的書房內,賈赦、賈敬、林如海也在討論今日朝會的事。

聽完堂兄和妹夫之言,賈赦沉吟片刻道:“規模如此大的巡邊,若要摸清各地吃空餉的情況,沒有一年半載恐不能完成。這些時日,必有人狗急跳牆,還請敬大哥和妹夫轉告太子,若是看到哪裡出了實缺,切莫爭奪。不但如此,這次巡邊到底如何安排,東宮不宜參與過多。”

這道理賈敬和林如海自然懂得。提出複核軍隊花名冊的是林如海,提出讓各地駐軍互查的是張修,這兩條諫言如今都被采納了。

雖然東宮一係向來隻是防守反擊的姿態,但在朝堂上卻占儘優勢。若是這個時候東宮還主導這次巡邊隊伍分配事宜,甚至爭奪空缺出來的實權官職,便過猶不及了,引起致和帝懷疑東宮用心反而不美。

“也不知這次兵部要空幾個職位下來?”賈敬道。

賈敬雖然是前任兵部右侍郎,卻坐了足足五年的冷板凳,因而這個缺空出來之後,很快便由兵部一名員外郎遞補了上來。但這回巡邊,一旦徹查吃空餉的事,兵部勢必要有人對此負責的。而且這個負責人必須是兵部尚書和左侍郎二選一。剛遞補上來的右侍郎還沒這個背鍋的資格。

翻那本譜子仿佛成了賈赦的習慣動作,邊翻看邊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道:“下克上並非易事,在兵部此事多半便是牛繼宗擔著了,這算一個。若是西海沿子的花名冊也徹查順利,西海沿子總督也要空下來;除了兵部,再一個便是戶部尚書。至於其他的,亦不好說。”

不管哪個時代,都有一套不能搬上台麵但是卻許多人暗中遵守的潛規則。賈赦作為一個穿越者,並不知道這個年代軍中吃空餉的嚴重情況,也不知道致和帝對這種行為的容忍度有多少。但是賈赦知道很少有人能控製自己的貪欲,哪怕是平安州,賈赦隻是覺得便是有問題也不嚴重,但都不敢打包票一定沒有這樣的事。

林如海歎了一口氣:“大內兄的意思是,對平安州亦無把握?那複核花名冊豈非也是一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賈赦道:“不,這是一場對方讓我們四子的棋局。敬大哥和妹夫都是擅弈之人,可知讓四子是多大的優勢?”

下圍棋的都知道,若是兩人水平接近,彆說讓子,便是讓先,後手落子之人也很難贏了。讓四子,在雙方實力差距不大的情況下,幾乎是必輸局。

隻聽賈赦繼續道:“京營查出再多貓膩也是王子騰的過失;兩江亦是同理,錢益年升任兩江總督不久,便是查出什麼,也都是謝昊堂之罪,這便是兩子了;而西海沿子,南安郡王此次必然落馬,這是第三子。剩下的地方,若是太子一係和硫親王一係損失相同,東宮必領先三子。”

然後賈敬和賈赦一起瞧向林如海。賈赦說的是領先四子,卻隻舉了三個例子,這第四子自然是林如海取代戶部尚書周駿譽。

賈敬一拍手道:“赦兄弟言之有理。隻是叔父在平安州掙下不世功勳,自叔父回京榮養後,榮國府便未插手平安州之事了。若是譚奇勝也吃了空餉,丟了平安州實權,赦兄弟豈非自損?”

賈赦笑得有些慵懶:“丟了平安州,我出孝之後不拘被封個什麼閒職,難道敬大哥和妹夫不護著我?隻要不被人欺到頭上來,我對權勢並無興趣。”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