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征在製假方麵是奇才,不管是書籍字畫還是古董擺件,經何征之手仿製,都可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
何征接過手鐲瞧了瞧,道:“這隻手鐲乃是天然翡翠製成,三段顏色這樣均勻,並不好仿製。”
賈赦瞬間就懂了為什麼硫親王府和西海沿子溝通的信物是這個。現代社會科技那麼發達,又是酸洗又是注膠又是染色的,假翡翠雖然能夠騙到大多數不懂行的人,但是行家裡手依然能夠一眼辨認出真假,要在古代製假翡翠,確然比製印章、令牌、刀劍什麼的難度大得多。
賈赦問:“何先生也沒有法子嗎?”
何征沉吟片刻道:“屬下儘力一試,但除非找到一樣的翡翠原石,要製成行家也看不出來的,難。”
賈赦便有數了,道:“先生儘力而為,若是實在沒法子,也不必勉強。其他這些東西,我估摸著先生是能做出來的,還勞煩何先生辛苦一番。”
何征應是,拿著東西回了自己的小樓。
賈赦轉身就去尋林如海去了。
柳茂從江南升遷入京城,也隻和林如海打過交道,既是柳茂定了巡按平安州和西海沿子,而賈赦自己孝期不便出京,便有必要托柳茂一些事了。
巡按組啟程之前,林如海做東,給柳茂踐行。
因林如海就住在榮國府,柳茂自然來的榮國府。賈赦早就從那本譜子上知道柳茂是理國公府的旁支,但是直到見了柳茂帶了一個極俊的小子同來,那小子名叫柳湘蓮,賈赦才知道這柳茂前世裡也是死在江南的人。
畢竟柳湘蓮是孤兒寡母投親入京,後來母親也死了,沒了管教,雖有家傳武藝傍身,也有幾分義氣,彆的卻學了一身吃喝嫖賭的壞習性。
現在巡邊隊伍就要啟程,東宮沒插手巡邊人員的安排事宜,賈赦又疑心司徒硫要在平安州做手腳。倉促之間,前往平安州的巡按組裡麵,能信得過的也隻有張煦。至於柳茂,是嘗試著溝通罷了。
柳茂之前在鬆江府攔截王家船隊出逃尚且是公事公辦,但後來知道自己攔下的是什麼人,柳茂才後怕起來。多虧了林大人啊,不然自己一個小小守備,王家又是從鬆江府出逃的,到時候各位大人將過失往自己頭上一推,自己也不知道要抗什麼樣的罪責呢。
就憑這個,柳茂是感激林如海的。現在事態緊急,林如海直言自己當初之所以知道王家船隊裡是叛黨餘孽,乃是得了賈赦提醒。如此一來,柳茂對賈赦自然也多了幾分信任和感激。
而且柳茂確然也是一個正直義氣的人,這一點上,其子柳湘蓮哪怕是後來長歪了,個性中也有肖似父親的一麵。
有此前提,賈赦直接將此次西行的凶險分析了一遍。柳茂原本隻是感激林如海,過來喝一頓踐行酒,哪裡知道竟喝了一肚子駭人聽聞的密辛。
關鍵是在場的都是些什麼人啊?
新任京營節度使賈敬,新任戶部右侍郎林如海,還有一個孝期護駕有功的賈赦。而且岩親王謀反那日,賈赦恰好拿的便是指揮龍禁尉的令牌。柳茂雖然在龍禁尉入職不久,那也是聽了一耳朵關於賈世子的傳奇。
這三人可是破碎岩親王謀逆的核心人物,這些時日攪動朝堂風雲之人,三人慎重其事的交代,由不得柳茂不信啊。
將賈氏兄弟和林如海之言消化之後,柳茂到:“這次雖有龍禁尉隨行巡邊,但是因同時出發的巡按組不少,每個分組裡麵不過有龍禁尉八十人。若是真如三位所言,西海沿子軍中貓膩甚多,萬一南安郡王狗急跳牆,柳某也無把握能護住巡按組安全。”
這正是賈赦冒險結交柳茂的目的,賈赦拿出一隻三彩翡翠手鐲道:“我已經著人攔截了硫親王府前去西海沿子報信之人,這隻手鐲便是信物。若是南安郡王配合督查便罷,若是柳大人發現南安郡王有什麼異動,可以拿這隻手鐲與其溝通,就說你乃是受司徒硫所托。即便南安郡王半信半疑,多半也會舉棋不定,
接下來便隻有柳大人隨機應變,見機行事了。”
柳茂亦是謹慎之人,便是眼前的三個人無論是身份還是立場,都沒有欺騙自己一個龍禁尉四品侍衛的必要,但是依舊問道:“柳某有一事不明,巡按組中張煦大人便是賈世子的妻弟,為何賈世子舍近求遠,將此事委托給柳某?”
賈赦道:“柳大人,張煦雖是加入了這次巡按組,但其身份不過是庶吉士,品級不夠;二來,張煦乃是太傅之子,就立場而言,幾乎沒有可能投靠硫親王,若是將此事交給張煦,難以取信南安郡王;
第三,柳大人乃是信升任的龍禁尉,乃是皇上親衛,司徒硫既是有野望,從皇上身邊拉攏人才符合其脾性,此事由柳大人出麵,最容易取信南安郡王;第四,西海沿子山高路遠,張煦一個讀書人,便是知道凶險,也難以逃出來,柳大人武藝高強,又是這次八十名龍禁尉之首,若是有柳大人助眾人一臂之力,巡按團安全性才更得保障。”
賈赦這話有理有據,柳茂接了那手鐲道:“為何硫親王府的信物如此奇怪?”
賈赦便將那天然翡翠比之令牌、印章等物更難造假的理論說了。
柳茂也不扭捏,接過手鐲道:“茲事體大,柳某先謝過三位信任了。”其實柳茂想得很清楚,若是此事為真,自己出力不但是救人,也是自救;若是此事為假,自己到時候無需用到這手鐲,也並無損失。
除了將三彩翡翠手鐲托給柳茂之外,賈赦還將盛澤借給了張煦。
賈赦可是在張修被陷害汙名的時候挽回了張修的名聲;又提前提醒張熙救了張熙一命。不但如此,賈赦也親自給張英、賈瑚報了仇。現在賈赦和張家已經冰釋前嫌,小舅子要出遠差,賈赦名正言順的關心了一回,送了個長隨過去。
這長隨便是剛捉了劉光回京的盛澤。
且不管西海沿子吃空餉的人有多少,比之巡按組這點兒人都是千軍萬馬。現在賈赦能夠依仗的無非兩點,南安郡王還顧忌留在京城的家人,不敢輕舉妄動;若是南安郡王情知必死,不顧家人性命,決心叛國割據,那信物手鐲便是巡按組的一線生機了。
巡按組彆的人還好,無非是巡視西北苦寒之地,又要清點許多的賬目,這一趟恐怕要一年半載才能回京,覺得辛苦。知道內情的盛澤和柳茂卻覺肩上擔子仿佛重愈千斤。
司徒硫時刻盯著榮國府的動靜,知道前不久一隊人回了榮國府,也知道柳茂出發前去了榮國府一趟。但是便是江懷壽也猜不出榮國府接下來的動作了,而硫親王府現在也陷入了新的困境。
核查軍隊花名冊的事沒一年半載完成不了,但是戶部賬目經過這許多時間的整理,又有許多彆部院的人幫忙,除了軍餉這一塊,其他的漸漸有了眉目。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戶部這些年本就財政緊張,年年赤字,依舊查出無數假賬,錯賬。
譬如有些省份的稅負單看一年賬務是抹平了的,但是細查下來發現每年的稅賦都在減少。
譬如有些戶部抹平的賬目上明明撥款到的彆的部院,但彆的部院根本沒收到這筆錢。其中背了最多黑鍋的便是工部。
這當然是因為工部但凡動工,皆是大工程,筆一揮就能抹平大筆的賬目。往工部頭上做賬,最是容易。
可是工部尚書因出身關係,爬上來的過程比之世家子弟更艱難,這養成了宋安比之彆人更謹慎的習慣。除了保留每筆經費的憑證外,凡工部領了大筆的經費,宋安都會拓印一份憑證自己保留。
得到有可能朝廷會推動賬目改革的消息後,周駿譽倉促間抹平過一些賬目。而且為了不穿幫,不但改了戶部的賬目,也買通的對應部院的小吏,將對應部院的賬目也改了。
誰知這核對出來這些年工部領的經費並不少,宋安氣得跳起來,吵著要翻出工部保留的領款憑證核對,這一核對工部還真花了那麼多銀子。
就這當口,宋安拿出了自己的拓印憑證,發現和工部存檔有出入。
這段時間朝上糟心事實在太多了,致和帝一怒之下,直接命大理寺將戶部尚書、工部尚書、戶部和工部管理賬目憑證的主簿、小吏全都控製了。
宋安自覺清者自清,並不害怕,周駿譽卻嚇得肝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