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聽了賈赦如此推測,賈敬還曾問這裡麵其他事都可以設計,但是老南安王的死亡時間卻不是人為可以控製的。
誰知賈赦說了一番讓人驚掉下巴又覺合情合理的話。當時賈赦說:“若是南安王早就死了,故意秘不發喪,專門等一個機會呢?”
一句話問得賈敬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是啊,西海沿子和京城相隔千裡,南安王就是遲幾個月發喪,誰又知曉?但是王氏有孕的事,以王氏和娘家的親近程度,最多三月之後就會告訴王子騰之妻,那麼其實硫親王府至少有六個多月的時間策劃此事。哪怕西海沿子到京城通信需要月餘,也完全足夠了。
當時聽完賈赦的推測,賈敬還啞然失笑道:“若是真如赦兄弟所言,真真是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戲,岩親王府倒是被硫親王府利用得徹底。”
誰說不是呢?前世裡,甚至爭天下,司徒硫都用了司徒岩投石問路呢。
而現在的平安州內,曾經平步青雲的霍炎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霍炎作為硫親王府選擇打入平安州的楔子,自然算得上有才能。然而越是有才能的人,越能見微知著。
其實之前陸陸續續的收到的消息,霍炎就知道岩親王府落敗之後,硫親王府遲早是藏不住的。但是沒想到硫親王府這麼快就和東宮明麵兒交鋒了,而且還落於下風,當時霍炎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現在竟是到了平安州和西海沿子相互督查賬目的地步!
霍炎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在譚奇勝還在和盛澤商議西行名單的時候,便派出了心腹前去伏虎崗接頭。
伏虎崗是平安州和北直隸的界山,主要在北直隸境內,地勢險要,匪患橫行。當時霍炎剿匪,剿的便是伏虎崗上下來,掠奪平安州百姓的土匪。
事實上,伏虎崗這夥土匪亦與霍家有關,當初霍炎憑此立功之後,賈代善亦有所懷疑,當時便給霍炎調了防區,另派人駐紮伏虎崗附近。從此以後伏虎崗附近倒是安生了不少。
但是因伏虎崗不在平安州境內,平安州守軍也不好直接上山剿匪。雖然察覺到賈代善開始起疑,霍家收斂不少,到底還是在伏虎崗留了一個秘密聯絡點,名曰伏虎寨。
霍炎派去伏虎崗的人名叫霍川,實際上此人姓名來曆不祥,乃是老南安王賜的姓名。因霍炎要打入平安州內部,南安王給霍炎配置的人自然是強的,霍川是南安王府最強的探子兼殺手之一。
霍川領命之後,換了一身及其普通的裝束,仿佛就是一個平安州的普通百姓,便出了門。
可是當霍川奔到伏虎崗伏虎寨,卻並沒有與硫親王府的人接上頭。
出於優秀殺手的敏銳,霍川當時就覺得汗毛倒豎,剛想退出伏虎寨,便見伏虎寨牆頭上許多弓箭手舉著弓箭對著自己。
霍川也算反應敏捷,以幾乎看不清才速度倒滑幾步,仿佛背後生眼一般,手一伸便抓住了門房的脖子。若非這個門房便是伏虎寨往日守門那人,霍川也不會放鬆警惕就這麼進了寨子。
接著便是破空之聲響起,身後好幾支箭羽朝自己後背射來!
霍川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被包圍了!
本來抓了那門房是要問話的,可是千鈞一發之際,霍川將那門房拉著在自己身後一推一檔,接著便是刺鼻的血腥味傳來。那門房做了霍川的肉盾,竟是被紮成刺蝟,隻發出短促的慘叫便斷了氣息。
劫後餘生,霍川不敢大意,向前就地一滾,以極高的敏捷度躲過飛馳而來的箭羽,躲到一株大樹後麵,舉刀在胸前護著要害。
現在他還有什麼沒反應過來的,伏虎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端了,現在控製伏虎寨的已經不是霍家的人。隻是霍川想不明白,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個極為隱秘的接頭點就易了主!
而且今日圍攻自己這些人,不但身懷武藝,還進退有度,相互配合,是訓練手速的兵士列陣對敵的打法,絕非什麼江湖草莽。現在控製伏虎寨的是軍人!
若是麵對烏合之眾,武功高強之人尚且可以來去自如,但是麵對訓練有素的千軍萬馬,哪怕是有三頭六臂,也鮮有人能逃出生天。
霍川正在苦思退路,便聽幾聲戰鼓生響起,然後箭羽如蜂群般朝自己飛來,便是那株大樹樹葉茂密,為自己擋去不少,這些夾著勁風的箭羽依舊逼得霍川手忙腳亂。
對方指揮的人仿佛也知道霍川厲害,不願意己方有絲毫傷亡一般,根本沒人靠近,也不給霍川近身肉搏、挾持人質的機會。哪怕霍川武藝高強,也有勁無處使。
如此僵持下去,耗也能耗死霍川。而真正讓霍川膽戰心驚的是那幾聲戰鼓。
戰場之上,千軍萬馬,喊殺聲震天,等閒號令根本聽不見。於是將軍指揮戰爭,要麼是用令旗,要麼是擂鼓進攻,鳴金收兵。普通賊寇哪裡能聽懂戰鼓?隻交鋒幾個回合,霍川便知自己麵對的乃是真正的將士了。
站在圍牆上的盛澤觀察了一會兒霍川的身法,心中有數,鳴金停止進攻。
霍川喘息了片刻,便見對方陣中走出一個人來,此人手上隻有一把匕首。一種對危險特有的敏銳直覺,讓霍川覺得此人比之之前的亂箭齊發更加危險。
但凡從生死實戰中曆練出來的高手,對危險都有異常敏銳的感知力。盛澤微微眯了眼睛,知道眼前這個人並不好對付。
兩人僵持了片刻,霍川便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威壓,終於,霍川身形一閃,隻見寒光如流星劃過,刀光舞成一團光影,夾著千鈞之勢向盛澤逼來。
而明明站著不動的盛澤隻是腳下一點,便後發先至,雖然手上隻有一把匕首,那匕首卻如靈蛇一般,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穿過長刀舞出的光影,直奔霍川的咽喉。
霍川心下一驚,卻應變神速,微微一側身,回刀向那把匕首削去。
叮——地一聲,長刀與匕首相撞,發出刺耳的金屬相撞的聲音,這聲音極有穿透力,仿佛要紮入牆頭上每一個弓箭手的心裡。
然後便見盛澤和霍川戰成一團,刀光劍影,飛沙走石。
掠陣的每一個人都是譚奇勝挑選出來的優秀士兵,但是現在盛澤和霍川兩人的速度快得這些優秀士兵都看不清。
在遇到對方之前,盛澤和霍川都是未嘗一敗。對於頂級高手而言,力量、速度、反應力相差都不會懸殊,但是自信、勇氣、應變卻有差彆。
這些差彆或許隻是毫厘之間,卻也是勝敗之彆。
此刻的霍川不禁背後出了一身冷汗,他從未見過如此高手,自己使儘渾身解數,似乎也找不到對方的絲毫破綻;而盛澤則是見獵心喜,他也從未見過如此高手,不,或許世子有比霍川更恐怖的實力,但是自己沒機會和世子過招。
所以霍川對於盛澤而言,是個難得的對手。
也許真的是實力有差距,也許隻是這微妙的心理導致二人應對這場戰鬥的態度一張一弛。
兩人你來我往,玄妙招式層出不窮,接著霍川隻覺手腕一疼,一場令人目不暇接的戰鬥戛然而止。
霍川殺過許多人,也想過也許有一日自己會被彆人殺,但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被人挑斷手筋活捉。
拿下霍川之後,伏虎寨已經用不著那許多將士把手,盛澤帶著部分人回了平安州。
巡按組在平安州停留了三日,譚奇勝將派去西海沿子督查的名單換了又換,在巡按組其他人眼裡,譚奇勝此舉不過是謹慎行事,倒是符合他上過戰場的一地節度使作風;而譚奇勝自己,實則是借著反複更換名單與盛澤交換更多的信息。
三日之後,巡按隊伍帶著平安州選出來的督查隊伍繼續西進。除了派出得力的賬房,譚奇勝還派了二十名探子,個個皆是以一當十的好手,而這二十人的指揮權全交給了盛澤。
霍炎自派出霍川之後,便一直在等消息。直到巡按組再次從平安州啟程,霍川依舊沒回來。
一個人沒了足夠的情報,就好比活人被捂住了眼睛,塞住了耳朵。霍炎滿心焦急,卻並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就這麼猶豫了數日,霍炎收到了南安王府的來信。信上說戶部尚書周駿譽落罪,右侍郎林如海升任尚書。
霍炎終於知道京城的情況,卻嚇得摔了茶杯。京城發生了如此大的事,自己卻一點兒消息沒收到,是沒人給自己傳消息嗎?決計不會,隻能是消息被攔截了。
而這封家書能傳到自己手上,大約是自己在譚奇勝眼裡不過是一直甕中鱉罷了,這如何不讓霍炎脊背生寒。
而與此同時,崔西在伏虎寨落網的消息已經傳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