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相互牽製,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的局麵,司徒碧這等狀況下,也不會赤手空拳的出去,肯定會帶著重重侍衛,照說是沒有什麼危險的,但賈赦總覺得不踏實。
現在這等複雜形勢下,哪有什麼重大事件是單純的呢?不,每個人都不會放棄這等千載難逢的機會。便是致和帝決定讓幾個兒子就藩之前的鬥爭,也極是精彩。
就是致和帝決定讓太子替自己送幾位親王就藩的事,也有一番精心策劃。
彼時致和帝對賈赦此人會為禍江山的事越發深信不疑,季繁也成了致和帝身邊第一紅人。
致和帝問季繁:“季卿,朕已經派遣數波人去取賈赦人頭,至今未果,這可如何是好?”
現在局麵至此,跟季繁引導脫不了乾係,現在箭在弦上,季繁當然得繼續引導致和帝:“皇上,賈赦既是有天命在身之人,那那麼容易殺死。不過臣之前夜觀星象,賈赦有一血光之災應在南門外。”
葉貴妃和賈赦鬥了那麼久,賈赦如此被動的局麵下依舊毫發無損,季繁也膽戰心驚。他現在甚至比致和帝還希望賈赦死,否則太子一旦勝出,自己將來落在賈赦手裡,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季繁現在已經是使出渾身解數執行葉貴妃的命令,拚命引導致和帝。
果然致和帝聽聞賈赦有血光之災,便激動起來,道:“此話怎講?”
季繁這個時候便裝起高人來了,故意將話說得雲裡霧裡:“皇上,恕臣無能,隻能窺破這麼一絲模糊的天機。”
古往今來的神棍莫不如此,其中或許不乏邏輯嚴謹,擅長推理之人,但是未發生的事,誰也不會將話說死。故意說得模棱兩可,等事實發生後,解釋權在自己,才好將話圓回去。將話說得明明白白的還是高人麼?那可騙不了人啦。唯有將話說得雲山霧罩,才有高人範兒,令信徒深信不疑。
現在致和帝就處於這種狀態,因為季繁不但預測朝堂大事尚未出錯,幾次致和帝重病,季繁測吉凶之後也是藥到病除。這讓致和帝如何不迷信季繁?“季卿看那賈赦的血光之災應在哪日?”
季繁說了一個日子,正是一個大朝會日。致和帝愣了一下,大朝會日,南門?待致和帝再問賈赦的血光之災怎麼應是,季繁卻搖頭道自己窺不破了。
致和帝也沒強求,道:“既如此,季卿先下去吧。”
季繁應是,走出致和帝寢殿的時候,剛好遇上前來請安的葉貴妃,兩人打了個照麵。
季繁深知自己這神算名聲怎麼來的,與其說自己能窺探天機,不如說是葉貴妃料事如神。今日這賈赦在南門外有血光之災,要在致和帝跟前怎麼說,也都是葉貴妃告訴季繁的。
能入欽天監的,雖然並非個個是半仙,但是能將那些天文地理倒背如流,能在極短的時間裡結合現象編一套能夠自圓其說的說辭,也都是有幾分聰明的。季繁已經猜到,葉貴妃讓自己向致和帝傳遞這兩個消息,是要做局在南門外擊殺賈赦了。
現在季繁是致和帝的第一寵臣,葉貴妃便是致和帝的第一寵妃。
致和帝剛得了賈赦有災的消息,心情不錯,見葉貴妃來,致和帝道:“愛妃怎麼來了?”
葉貴妃嫣然一笑:“皇上這話說的,臣妾已經來了好一陣子了,聽戴公公說皇上在與季大人議事,臣妾不敢打擾,一直等在外邊,這會子腿都酸了。”
先撒了嬌,葉貴妃又開始關心致和帝:“皇上身子這才好些,又這樣日理萬機,臣妾總是不放心,過來看看。”將端著的參湯放下後,葉貴妃才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皇上又在忙什麼?”
致和帝本就心情不錯,得了自己最信任的後妃一頓關心,便道:“季繁方才說朕的一樁心腹大患有望解決,便是要歇息歇息,也得處理了這件事朕才安心。”
葉貴妃識趣的沒再說什麼。雖然上次致和帝與太子、賈赦劍拔弩張的時候,葉貴妃恰到好處的撞了過來,但是人家葉貴妃一貫的人設是後宮不議論國事。
反正看樣子致和帝已經相信了季繁的話,那葉貴妃就放心了,後麵的安排,她總有彆的法子遞到致和帝耳朵裡。
誰知致和帝今日心情格外舒暢,這些大事也直接跟葉貴妃說了:“就是那賈赦,季繁說其命格特殊,要為禍江山,朕也覺得賈赦此人極不可控。”然後致和帝就將季繁說那些賈赦哪日在哪裡應血光之災的話說了:“朕正設法在那日除去賈赦,愛妃既來了,不如給朕參詳參詳,可有什麼好法子?”
葉貴妃沉吟片刻道:“臣妾能有什麼好法子?不過胡說一二,皇上若是覺得此法能用便用,若是不能用,可不許恥笑臣妾見識短。”
那日太子忤逆自己之後,致和帝便覺得處處杯弓蛇影,誰都不可信。現在最值得信任的也就季繁和葉貴妃二人。人越覺得孤獨的時候,越有傾訴欲,竟跟葉貴妃說了不少朝堂上的事。
葉貴妃簡直喜出望外。雖然整件事是她策劃的,但是她也沒想到會如此順利啊。
葉貴妃聽完,先是痛心疾首,又受到驚嚇的樣子:“哎喲,季大人預測可是靈驗無比。那個賈赦,好歹也是將門出身,世代忠良,怎會是個如此包藏禍心之人?這樣的人可留不得!”
致和帝道:“此人豈止威脅江山社稷,朕總覺得他能挑唆得老二不顧兄弟情分,犯上忤逆,就是咱們兒子的性命也受他威脅。可惜老二現在想豬油蒙了心,竟然護著他!”
葉貴妃越發花容失色,‘啊’了一聲,然後小聲替太子辯解道:“畢竟這個賈赦曾是太子殿下的伴讀;太子舍不得殺他,也是重情分。既太子是個重情之人,礫兒又已經自請就藩,想來太子殿下不會將礫兒如何的,皇上不必過分懸心。隻要將賈赦除去,太子便正過性兒來了。”
這話果然取悅了致和帝:“你倒替他說好話!罷了,愛妃有什麼法子對付賈赦麼?”
機會來了!
但是葉貴妃臉上隻看得出受寵若驚和小心翼翼,隻聽葉貴妃頗為謙虛的道:“臣妾頂多也就管管後宮裡上上下下的事,朝堂大事臣妾可不懂。但是臣妾覺得,天下許多事的道理皆是觸類旁通的。譬如皇上說皇上打發了幾波人對付賈赦,賈赦都能全身而退;又說賈赦可能對皇兒不利;那賈赦這人仗著藝高人膽大,是否會在皇兒就藩路上行刺皇兒呢?皇上不如就將皇子就藩出發設在那一日,除了多派侍衛護送皇兒出行外,也暗中派人跟著,隻要賈赦一出現,便將其拿下!”
說完,葉貴妃恍然回神一般問致和帝:“對了,今日皇上召見季大人,可曾將皇兒出行的吉日擇出來了?”
當然擇出來了,便是賈赦有血光之災那日。說起來,這日子還是葉貴妃親自挑的,現在卻在這兒明知故問。
季繁在朝堂大事的預測上,結論往往和欽天監其他官員的預測大相徑庭,但是在擇吉上,卻和許多官員預測是一致的。所謂黃道吉日,乃是根據天乾地支、陰陽五行、日月星城的運行推算。換句話說,擇吉是有公式的,若是這個都推不對,便貽笑大方了。
要是真正的黃道吉日,又要是大朝會日,還要屬相不與司徒礫、九皇子、十皇子犯衝;而且這一日還衝賈赦的屬相。這麼多巧合湊在一日並不容易,所以葉貴妃才挑的這一天。
致和帝不知道這些內幕啊,頗有些歎息的說:“季繁擇的吉日也是這一天。”
葉貴妃蹙眉,驚歎道:“皇上將那賈赦說得如此可怕,季先生又是那樣靈驗的人,他說賈赦那日應血光之災總不會有錯。臣妾越發覺得礫兒就藩那日,是咱們守株待兔除掉賈赦的好機會。當然,臣妾婦人之言,這等大事,還是要皇上拿主意才好。”
瞧瞧人家葉貴妃這戲演的,雖然這段時間,致和帝一直被她牽著逼走,但是人家眼神裡全是‘皇上好厲害’‘臣妾都聽皇上的’的樣子。不但將自己的計劃閒談之間便灌輸給了致和帝,還令致和帝受用極了。
男人不管到了什麼地位,依然會因為女人的崇拜和誇獎飄飄欲仙。
葉貴妃服侍致和帝喝了參湯,又說了一陣閒話,便告辭去了。
自此,葉貴妃截殺賈赦的計劃完成了大半,隻剩下至關重要的一環:讓太子去給三個要就藩的親王送行一條,葉貴妃提也沒提。
若是這話由葉貴妃嘴裡說出來,就顯得太過刻意了。不,這件事需要由其他人去引導,就目前的局勢,也有可能致和帝自己都能想到。
而這一環,是這次是否能夠殺了賈赦的關鍵。
鬥了這幾年,葉貴妃越來越了解賈赦了。此人分析局勢的能力,見微知著的本領,葉貴妃生平僅見。隻要讓賈赦知道這次皇上讓司徒碧去給幾個親王送行,十有八|九會考慮到司徒碧的安全問題,暗中跟去保護。
這便是葉貴妃讓季繁在致和帝跟前鋪墊那麼久的原因。
而結果也沒讓葉貴妃失望,經人略一引導,致和帝果然定了讓司徒碧去給幾個親王踐行。這便是這件事的所有前情。
賈赦得到幾個皇子就藩出京的具體時間,是在臨行的前一晚上。看來決勝負的時候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