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位置出錯!傳送位置出錯!傳送位置出錯!”紅燈閃爍,警示器發出尖銳的啼鳴,誰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轉瞬之間迦勒底的操控室陷入了難以想象的失控中,達芬奇親雙眼緊盯著大屏幕,而其他在迦勒底的英靈,譬如梅林,還有單純看熱鬨的吉爾伽美什等也都趕來。
“發生什麼事了?”
“不清楚。”達芬奇親以極快的速度回答,十指在電子屏幕上紛飛,“某種莫名的力量,或許是世界意誌衝擊了傳送,通道極度不穩。”才回答完她就高聲道,“通道維持完整,準備強製登出。”
梅林問:“誰去修複特異點了?”
有其他研究人員告訴他:“藤丸、瑪修還有太宰。”他說,“我們監測到的隻是一個微小特異點,通知藤丸的時候正巧在走廊上遇見太宰,他就跟著一起去了。”
迦勒底的英靈都知道,在排名靠前的幾個智慧角色中,太宰是很樂於搞事的,對藤丸立香更是百般嗬護,就怕她出什麼問題沒人能召喚英靈,他跟著去修複特異點是很正常的。
緊張的搶修還在繼續,筐體,工作人員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筐體上。
“一號筐體,順利彈出。”
“二號筐體,順利彈出。”
眾人鬆了口氣,一號筐體二號筐體中分彆負責傳送藤丸立香以及瑪修,作為人類最後的禦主還有亞從者,兩人的□□強度明顯是低於英靈的,更何況,前兩人能夠順利撤出,往往代表著最後一人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萬分之一的機率被踩中了,巧妙得就好像是世界意誌針對太宰治設下圈套,偏偏要他蒙受新的磨難一樣。
“靈子傳送……成功。”負責監控的研究員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句話,冷汗順著臉部輪廓一路向下滑,他盯著觀測裝置特裡斯墨吉斯忒斯,死活說不出話來。
“定位失誤。”達芬奇親冷冰冰地宣布最終結果,“定位區域為1411年的日本,較既定時間早五百一十七年。“她問,“能不能聯係上太宰?”
再怎麼嘗試都隻能聽見滋啦滋啦的電流聲,結果相當明顯,連接失敗。
瑪修和藤丸立香很快就恢複了神智,奇特的是,在這場失敗的傳送中她們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現在怎麼辦?”尤其是在危急關頭藤丸立香擁有遠超於常人的鎮定,她直接到達芬奇身邊問,“努力連線?或者等待五百一十七年?”
達芬奇親抬頭盯著示巴研究,同時也沒有放棄讀取不斷刷新的數據資料,在開始觀測特異點的同時,關於當時世界的一切以數據的形式坦誠地呈現在她的眼前,梅林似乎也看出點兒什麼,開口說:“這個微小特異點時間流動的速度與其他特異點不同,要是不出意外的話,隻要五天時間就會發展到五百年之後,太宰雖然是獨自在當時時代,可他的契約……”
轉頭看向藤丸立香:“他與你的鏈接還在對吧?”
“是的。”感受一□□內魔術流速,“我還在持續供魔,隻不過魔力的缺口變得很小。”
“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梅林點點頭說,“就算是受到了致命傷害變成靈子,隻要供魔鏈沒有斷裂,總歸能恢複。”他說,“一般情況下隻要到觀測點預定的時間,通訊就會恢複,這樣的話我們隻要等幾天就行了。”
瑪修有點詫異:“就是說,讓太宰先生一個人在特異點呆五百年?”
梅林說:“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瑪修原來在想這不太對,後來看著梅林忽然意識到,他是在阿瓦隆塔裡看著地球知道毀滅日降臨的夢魔,英靈在英靈座上經過了無數的時間,於是對他們來說五百年根本不是什麼漫長的日子。
她想要說什麼,又忽然什麼都說不出口。
藤丸立香卻開口了:“對大部分英靈來說,可能過五百年很正常,可是對太宰來說肯定不那樣。”她說得斬釘截鐵,“太宰他自毀傾向很嚴重,同時對身邊發生的悲劇也分外敏感,五百年前的日本不是個好時代,將他留在那裡並不是好事。”她說,“讓我再傳輸一次,定點位置就是他所在地點。”
“前、前輩!”瑪修說,“還有我,請讓我一起去。”
研究人員都知道同意藤丸的要求才是錯誤的,他們有義務保證禦主的安全,尤其藤丸立香存在特殊,現在看來她作為普通人被湊數加入冠位指定,簡直就是冥冥中的命運。
“真是的,該怎麼說……”梅林說,“就好像大哥哥我是個壞人一樣啊。”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又轉折道,“如果是往常的話,我或許會同意master你的話吧,畢竟你好像每次都擁有能夠化險為夷,穿越黑暗精準抓住希望的能力,可這一次,就算你再嘗試可能都幫不到太宰哦。”
“哼,無聊。”吉爾伽美什好想看夠了眼前的鬨劇,又或者是他穿透未來的眼睛看到了什麼東西,都沒有罵雜修,就離開了監控室。
“你的意思是……”藤丸立香也猜到了什麼。
而梅林,他隻是神秘兮兮地豎起一根手指頭,放在嘴唇前:“就算是我也無法觀測到它的真相,真要找理由的話,他所遭遇到的一切都是命運本身,就像是master你來到迦勒底與無數從者相遇一樣,那也是他特定的命運。”
“能熬過命運磨難的人,或許會迎來好結果。”
……
[什麼意思?]
蝴蝶香奈惠迷糊了,她敏銳地察覺到了童磨話中的真正含義,又覺得那很不可能,太宰治曾經無數次沐浴著陽光,在明媚的上午來到她家,光是這點就能確定他絕不是鬼,可之後又冷不丁想到了主公的信,其中似是而非的句子讓她一度弄不清真實。
為什麼主公的祖先會愧歉太宰先生良多?她查過鬼殺隊紀錄,紫色刀刃的擁有者可追溯到幾百年前,當時有位用月之呼吸的柱刀刃為紫色,可惜的是就與消失在曆史中的無數呼吸法一樣,月之呼吸甚至沒有流傳下來……
光是這兩點就足以她對太宰的來路產生巨大的懷疑,可蝴蝶香奈惠,她聰明卻不世故,因此不去計較太宰治身上的疑點,更將自己的發現吞咽回肚子裡。
可在某一瞬間她又告訴自己:[世界上都有鬼了,有其他的長生種是怪事嗎?]
[如果是太宰先生,那他身上的非人特質就說得通了。]
哪怕是她也會產生如此想法。
而太宰治,他沒有被童磨的話騷擾到,當想起一些回憶時,什麼都無法乾擾到他,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個很決絕的人,隻要有一點兒微小的希望,就能為之付出一切。
順便,他對把其他人內心深處的傷口翻出來血淋淋地曬太陽這點,從不猶豫。
“我們見了不止四次。”太宰治回答道,“我猜你忘記了一點東西,比如我們第一次究竟是什麼時候見麵的。”
他的笑容,該怎樣形容太宰治的笑容?童磨忽然覺得他更眼熟了,在遙遠的過去他們不僅擦肩而過,甚至發展出了一段對話。
“我猜你還沒有治好自己的小毛病。”太宰治說,“相較於苦,你笑的樣子無疑更加難堪,我早應該告訴你,寺院佛像的笑臉一點兒都不適合出現在人臉上,除非你長得跟菩薩一模一樣,生動的表情配上毫無情感反應的雙眼隻會讓人覺得惡心。”他說,“你難道覺得你偽裝得很好嗎?我跟你打包票,不僅僅是我,就連其他人,比方說,香奈惠。”
“哎?”
“她都能體會到你身上的違和感。”太宰說,“什麼都感覺不到,卻要裝作擁有感情的樣子,還陶醉在自己拙劣的演技之中,真有意思。”
“你比你小時候惡心多了。”
“所有人都看破了你的表演,隻有你自己。”
童磨失去了笑容。
他想起來是什麼時候第一次看見太宰的。
……
在父母死兩年後,萬世極樂教還在穩定運轉,相較於他的父母,愚昧的教徒們無非更喜歡也更崇拜他,於是自發性維持教會的運行。
不是童磨自吹自擂,他自小就是個過分聰明的孩子,大人那點兒醜惡且拙劣的心思早看得透透的,於是他借力打力,把教徒安放在自己擅長的崗位上,使資源生生不息。
無論是長相、智謀、還有無共情能力,童磨都不像人類,可他又真的是活生生的人,有人的軀體與免疫力,因此在他9歲時生了一場大病,幾乎就要撒手人寰。
教徒記得團團轉,請來了方圓幾裡的名醫,童磨躺在床褥上,感受身體的苦痛,精神卻是輕鬆的、放空的。
[這些人真奇怪。]
他想:[明明自己十分期待死亡,等到我身上時卻又換了種想法,果然是因為他們希望有人能夠聽他們訴說苦難吧,從這角度來看,死亡是對人類的救贖,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夠獲得救贖,卻想把其他人永生永世地留在地獄裡,真是劣根性的體現。]
[一想到人類是如此低劣悲劇的生物,又打心眼對他們同情起來。]
想著想著,眼眶裡又盈滿了淚水,這是童磨的特技,他能隨時隨地哭,又能隨時隨地笑,控製淚水的並不是情感,而是理性地大腦,流眼淚對他來說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信徒們看見他的模樣,呼天搶地,覺得教主一定是掛念他們,想到自己要是前往神國,信徒們會惶恐得無所適從,所以留下了悲痛的淚水。
如果太宰在這裡,估計除了感歎世人的愚昧之外也不會講些彆的,他的嘲諷性是強,可卻從不麵對螻蟻一樣沒有個性的人,從這方麵來看他是個品味高級的人。
總之,為了讓教主多在醜惡的人世間彌留一陣子,教徒們請來了遠近聞名的醫生。
童磨的意識已經燒得不太清醒了,他艱難地撐開眼皮,看見一雙死寂的眼睛。
做慣了教主後他也擁有良好的職業意識,下意識就說:“真可憐啊,你也想前往極樂嗎?”還努力挪動手,希望搭在醫師的手上,稍作安撫。
太宰治願意來隻是自己覺得無聊,說實在的,在明晰了萬世極樂教的教義之後他覺得這真是個好地方,有這麼多人了解人生疾苦,想要死亡以獲得平靜,可同時他又覺得教徒們想要就神子的行動很詭異。
[就是自私吧,需要能夠普度自己的人在。]
不管怎麼說,他對這種自我矛盾的行為產生了好奇,就答應來看看,神子究竟是什麼樣的,而真實結果幾乎讓他想捧腹大笑。
[什麼嘛。]他想,[就是一個很普通的、情感失調的孩子而已啊!]
感覺不到人類的情感,真要說的話不是什麼大事,出現這種病症的機率雖然不高,但是在幾百萬人中總是有一兩個的,他們大部分會努力學習,令自己表現出正常人的模樣,然後建立健全的三觀。
“不,雖然我很想死,卻不想前往極樂。”太宰運用從珠世那裡學到的醫療知識給童磨看診,他很有餘裕,一邊看診還一邊回答對方的問題,“極樂世界是不存在的,人死之後是空,是無,是什麼都沒有。”
童磨:“那就更可憐了。”
[可憐、可憐、可憐,活在人世上的人都是可憐的,想要死的人都是可憐的,隻有死亡了才不可憐……]
醫師一邊幫他診斷,一邊說:“可你真能了解可憐的意思嗎?”他說,“就像是你能體會到為什麼他們想要死嗎?”
“哎?”
[這人在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明明你自己有體會不到苦難,又無法感受到快樂,卻被灌輸了死亡就是極樂的想法,真正可憐而不自知說得就是你這樣的人吧?”他說話語調非常輕柔,卻終於讓童磨萌生出了類似於“不愉快”的情緒,最糟糕的事,即使被戳中了心中的痛點,他也沒有感到“憎恨”。
“你說話實在是太惡毒了,醫生。”
……
“我想起來了。”扇柄敲擊手麵。
“你是那個醫生。”
他說:“醫生先生,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活了這麼久,而且還能走在陽光底下嗎?如果您願意說的話,即使你是一個說話非常非常惡毒的人,我也願意幫助你哦。”
話是這麼說的,他在心裡卻拚命地敲起了無慘:[無慘大人、無慘大人,您在嗎?有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要說給您聽哦。]
所有鬼都可以單向聯絡無慘,隻要在心中瘋狂呼喚他的名字就可以了,最好再帶上關鍵句,這一機製是為了尋找藍色彼岸花而設立的,當然了,就沒有鬼會呼喚無慘,就連閒著沒事乾的童磨也不會給自己找事。
[有什麼……事……]
信號似乎不怎麼樣,就像是□□擾了一樣,無慘的聲音斷斷續續一點兒,完全沒有以往的清晰,童磨覺得有點兒怪。
[除了鬼之外,還有生物能夠長久地生存下來了?還不怕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