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個團成一團的毛線球,毛茸茸軟乎乎,還有良好的彈性。圓滾滾的身體有巴掌那麼大,背後拖一條兩指長的尾巴。
有眼睛,會說話,能聞到味道,但是沒嘴。
她正在思考用什麼辦法進食時,尾巴忽然被人拎住。
他把她倒拎起來,用黑眸冷淡地注視著,傲慢地說:“休想用人類低劣的食物玷汙我的神軀。”
“憑什麼不讓我吃東西!”依蘭生氣地抗議。
隻見他輕輕扯了扯唇角,挑起一點眉梢,說:“可悲的人類,我知道,你根本無法擺脫低級**的束縛,定會偷吃。以防萬一,我就勉為其難,把它吃掉。”
依蘭:“???”
他用左手把她摁進了鴉絨被裡。
依蘭一時忘了反抗。
她忽然發現,自己那張臉上擺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然後乾脆利落地一把摁住彆人的時候,真是又帥又颯。
誒?不是,等等,現在被摁住的是自己啊!
她把自己的眼睛從他的指縫中鑽了出去。
向上一望,隻見這個惡魔正在飛快地用右手抓土豆泥吃……
依蘭:“!!!”
“喂!你不是說你絕不可能染指人類低劣的食物嗎!”她用細幼的聲音抗議。
他揚起手指,把她的眼睛摁了回去,還把她的尾巴繞在了小指頭上。
依蘭:“……”
過了一會兒,他慢慢鬆開了手,放出依蘭,然後低低地輕笑一聲,姿態優雅傲慢:“自然不會讓我的神軀沾到一星半點。”
依蘭:“……”
她盯了他一會兒,忽然發現這個家夥好像說了好幾句人話,而不再用那種古老華麗的怪腔調。
是饑餓賦予了他人性嗎?
她蹦上了書桌。
隻見淺口木盆被他掏得乾乾淨淨,就連濺在桌麵上的那兩小團土豆泥也不翼而飛。
依蘭:“……”
真是一星半點都沒給她留。
她有點生氣,又有點想笑,回頭一看,隻見這個占據了她身體的惡魔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
眉頭皺著,看起來一點也不快樂。
依蘭圍著木盆溜躂了一圈,感受空氣中殘留的土豆香,然後視線頓在了他的手上。
那隻抓過土豆泥的手,很可疑地變得非常乾淨。
環視一圈,依蘭在自己的枕頭上看到了擦過手的痕跡。
依蘭:“……”
她憂鬱地蹦回了床上。
屬於她的生活已經棄她而去,未來不可期,前途唯剩一片迷霧。
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無奈地鑽進自己的被窩。
想了想,終究是不甘心。她蓄足了力氣,惡狠狠地撞他、推他,把他擠到了公主床的邊緣。
她要儘力守住自己的領地,不讓這個惡魔取而代之。
躺在熟悉的鴉絨被子裡,嗅著熟悉的淡淡馨香,她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我可能早就已經睡著了,明天太陽出來,會發現這一切全是夢。’
最後一個模糊的念頭慢慢散開。
……
依蘭全身都疼。
尤其是膝蓋、肩膀和肋骨……哦,還有手腕。
火辣辣的疼。
她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眨了眨。
心臟猛地一跳,她抬起手來,放到麵前看。
是她的手!她的身體沒有被惡魔占據,她也沒有變成毛線球!
“噢,原來真的是做夢!那不是真的!”依蘭高興得想在閣樓裡跳圓圈舞。
忽然,一隻冰冰冷冷的手掌從身後繞過來,扼住了她的脖頸。
依蘭呼吸驟停。
極短暫的遲疑之後,身後的人並沒有殺死她,而是像拎著一個小東西一樣,把她從鴉絨被裡拎起來、坐正。
借著玻璃窗透進來的晨光,依蘭看清了對方的麵孔。
雖然扼住她脖頸的那隻手並沒有用力,但她感覺到一陣窒息。
太……太美了。
她敢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物種,能比他更加完美。
就算光明女神本尊親至,恐怕也要甘拜下風。
他穿著他的黑色鬥篷,俯在床邊,冰冷地注視著她。
他的鬥篷比夜色更黑,而他的眸色,則比他的鬥篷黑得更加純粹。
那是連星辰也抵達不了深空儘頭。
濃墨重彩的黑,讓他的膚色看起來更加蒼白,像是萬年深冰。
昨日窺見冰山一角,她並沒有料到被帽簷遮蓋的額、眼、鼻竟然全是造物的奇跡。
“有何遺願。”薄唇微啟,聲線動人心魄。
他又恢複了古老華麗的腔調,喪失了初初萌芽的人性。
直覺告訴依蘭,他會輕易捏碎她的身體和靈魂。
恐懼攫住了她。
那不是夢,那是真的!
眼前這一個是真正的魔鬼,根本沒有人類的感情。他已經解除了交換身體的詛咒,現在要取她性命。
依蘭難以抑製地嗚咽了一下。
遺願……
懲罰雇凶殺她的幕後黑手?給妮可和老林恩留下財富?贈給他們一個新的孩子?讓他們成為貴族?
腦海裡閃過千頭萬緒,結果她沒管好自己的嘴巴,一句讓她恨不得打死自己的話脫口而出——
“我想吃土豆泥。”
借著晨光,她清晰地看到他漠然的表情瞬間崩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