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以委蛇(1 / 2)

依蘭緊張兮兮地飄在半空。

這種感覺……真是很難形容。

和她一起從破洞裡麵飛出來的那些神像、聖物已經開始向著四周灑落。

“啪啪啪啪啪――”

第一批被冰霜龍卷拋出來的殘次品砸在了廣場上, 像下雨一樣。廣場上的光明神使以及前來看熱鬨的法師們紛紛釋放魔法來自衛,場麵蔚為壯觀。

修理間中,依蘭費心留下的那些冰霜‘炸.彈’逐一被引爆, 弗雷的冰龍卷造成了更大的破壞, 一整排金燦燦的瓦片被掀了起來,斷裂的橫梁飛上半空,更多的光明女神塑像被拋了出來,個個都在戰鬥中變得缺胳膊少腿。

簡直就是一場信仰災難!

依蘭艱難地控製著自己的方向。向南。一路向南。得飛出光明神殿的廣場區域, 砸到外麵的住宅區才行。

噢, 還有包裹了金鑰匙的煎蛋!她得趕快先抓住它!

“女神在飛!光明女神在飛!”

她低頭察看情況的時候,正好和一個情緒激動的神使看了個對眼。

依蘭隻能假裝若無其事地把腦袋轉走。

神使眼睜睜看著女神瞥了自己一眼之後繼續往前飛,他驚恐地抓住了旁邊的人, 指著半空語無倫次:“你沒看見我看見了什麼!神、女神, 在動女神!”

隔壁的光明神使非常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紅腫的臉:“那又怎麼樣, 女神還給了我一個耳光呢。”

他的懷裡抱著一條胳膊,剛才就是這隻“神之右手”從修理間飛出來,砸在了他的臉上, 他又不敢拿女神的胳膊撒氣,隻能默默憋一肚子火。

“不是那樣的!它在動啊!”目擊了依蘭在飛的神使非常絕望。

抱著女神胳膊的神使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這裡哪一個塑像沒在動?”

話音還沒落,又有幾座塑像飛了出來,‘轟轟啪啪’地砸碎在廣場上。

一片混亂之中,飛行員依蘭搖晃著胳膊, 狠狠伸向前, 撈煎蛋。

三寸……兩寸……抓到了!

“啊啊啊啊啊!”嘈雜混亂的人聲中, 夾著修理工馬丁的咆哮,“看見了沒有!看見了沒有!它還在搶我的蛋!還在搶我的蛋!”

鑰匙到手, 依蘭掀起一陣狂風,順利逃離了危險區域。

她盯住一間尖頂的白屋子,讓自己像一枚炮彈一樣摔上去。

砸破屋頂,讓這層光明女神外衣碎在屋子裡,消滅證據。

“嘭!”

可憐的房頂被砸出一個大洞,光明女神從天而降,落進三角形的閣樓。

“呃!”

雖然已經及時用風緩衝了撞擊的力道,但她還是小看了摔跤的威力,身上的‘外衣’和破碎的屋頂一起摔在地板上,感覺內臟都錯位了。

塑像碎了一地,依蘭揉著腰,小心地踮腳穿過了碎片區域。

不錯,摔得很完美。

她飛快地把金鑰匙從煎蛋裡麵剝出來,藏進口袋。

正準備下樓逃離現場時,聽到木梯處傳來了腳步聲。

‘啊哦。這間屋子的主人竟然沒去看熱鬨嗎?’依蘭快速環視一圈,跳過滿地碎片,鑽到了靠在牆邊、堆放著雜物的小木床底下。

她伏在地麵,偷偷打量著外麵。

灰塵有點嗆人,輕微震傷的肺腑又麻又癢,很想咳嗽。

一雙銀白色的靴子踏入了閣樓。

“啊,光明女神隕落於此嗎?”很特彆的年輕男聲喃喃自語,“不錯,是個好兆頭。”

依蘭屏住了呼吸。

是賢者。

好巧不巧,她挑到了賢者的屋子。

‘哇喔,賢者覺得光明女神隕落是個好兆頭嗎?’依蘭露出了壞蛋的微笑。

賢者在屋子裡踱了幾步。

“得找人來打掃一下閣樓,順便修理屋頂。既然是光明神殿的神像惹的禍,那麼這筆修理費必須由神殿來出。”白色的袍子悠悠飄向樓梯。

依蘭悄悄等了一會兒,聽著腳步聲遠去之後,她爬出床底,非常順利地離開了賢者的私人住所。

她沒有返回詹姆士的住所,而是擠到了不遠處的光明廣場周圍看熱鬨。

最危險的地方總是最安全的地方。

弗雷和巴什龍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老卡佩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感覺打得差不多了,他就和主教一起進入修理間廢墟,阻止了兩個男人的決鬥。

在依蘭的暗中幫助下,這場戰鬥弗雷大獲全勝。

雖然臉色依舊難看,但是痛毆了情敵一頓,多多少少讓他出了些惡氣。

“關於巴什龍的生活作風問題,神殿一定會嚴肅處理。”主教的表情十分難看,“但是這裡發生的事情,老賢者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交待?”

“主教想要什麼樣的交待?”人群後方傳來一個平靜淡泊的聲音。

‘嗡嗡’的議論聲猝然中止,魔法師們非常自覺地分列兩旁,讓出一條通道。

身穿白色法袍的年輕賢者一步一步走向廣場,一身淡然的氣質讓他看起來好像隨時都能立地成神。

完全看不出來他到這裡是要討要修理費的。

麵對這個人,光明神殿的神使們不自覺地矮了氣勢。

主教和副主教看起來也有一點忌憚。

“打破了屋子嗎。”賢者淡淡地說,“我的屋子也被神像砸壞了,那麼這件事就算兩清吧。”

主教盯著他。

賢者的眼睛就像一潭平靜的水,看著他的眼睛,無法看出關於他的一切,隻能看見映在水中的自己的倒影。

“昨夜入侵神殿的神秘訪客,留下了魔法痕跡。”主教凝視著賢者,“賢者對此有何看法?”

“如果有證據,隨時可以來找我。”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賢者都沒有絲毫破綻或者波動,“再會。”

他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不遠處的賢者大廳。

在他的影響下,看好戲的魔法師們心緒也平靜了下來,就連弗雷也垂下眉眼,退離了光明廣場。

依蘭默默注視著這位人前人後兩張麵孔的年輕賢者,直到他的背影消失。

她踱回法師區。

“依蘭?林恩。”弗雷從身後追上來,叫住了她。

依蘭下意識地感到一陣心虛:“嗯?弗雷統領找我有什麼事?”

剛打完架的弗雷看著有一點泄氣,他偏了偏頭:“來。”

做賊心虛的依蘭小心翼翼地跟著他。

兩個人來到了一處中心噴泉旁邊。

弗雷走到白瑪瑙石砌成的噴泉邊上,就著池水照了照自己,伸手抄起一捧水洗了洗臉。

他的樣子看起來非常頹喪,洗完了臉,順勢坐在噴泉的台子上麵,屈起了一條腿,模樣有些狼狽。

“賢者不是交待過,發現什麼證據都要告訴你嗎?”他的唇角挑起了一絲苦笑,“你就來聽聽一個男人糟糕的大半生吧。”

依蘭:“……很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弗雷揮了揮手,“每個人都在心裡嘲笑我,我早就習慣了。你也不需要刻意裝出安慰的表情,我不需要那個。”

依蘭眨眨眼睛,點頭。

她坐到了弗雷的身邊。

弗雷沉默了片刻之後,慢慢地開口了――

“我來自巴沙王國。出身不高,野心很大。二十歲領悟魔法,在國內被稱為天才魔法師,但是來到法師塔,卻是底層中的底層。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我會像這些人一樣,啃著乾麵包,默默無聞至今。不,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弗雷的目光投向遠處。

“所以,我開始追求布蕾雅這位非常高傲的、不近人情的冷漠女孩。當時她的祖父老卡佩還是賢者,在一場與偽神的戰鬥中,老卡佩受傷,布蕾雅的父母雙雙殉難,高貴的女孩在最悲傷的時候短暫地流露出脆弱,給了我可趁之機。我偽裝了自己,說句真心話,論條件我確實配不上布蕾雅,當時我刻意模糊了自己的條件,並沒有讓她知道我在巴沙王國並沒有什麼家底,根本買不起一瓶魔力藥劑。”

他自嘲地笑了笑。

“當然,剛失去父母的女孩是沒有心思來仔細考察追求者的,我刻意誤導她,讓她以為我的條件並不是很差,和那些大貴族一樣可以用財富來支撐龐大的魔法消耗。就這樣,我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初來乍到者,壯著膽子,追求法師塔中最為高不可攀的女孩。所有的人都在嘲笑我,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依蘭默默低下頭,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誰也沒想到,我居然追到了布蕾雅。她答應我的那天,我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這件事掀起了很大的風波,嫉妒者把我貧困潦倒的老底翻到布蕾雅麵前,說我門不當戶不對。當時我和布蕾雅剛開始交往,說實話我以為她會踹了我,沒想到布蕾雅卻當著眾人的麵說了一句話――‘門當戶對有什麼用,門當戶對就要結婚嗎’。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布蕾雅的臉上出現激動的情緒。”

“現在回憶起來還是像做夢一樣。我和布蕾雅很快就結婚了,當然,我很有自知之明,拋棄了自己姓氏,加入卡佩家族。從此,我得到了充足的藥劑供給,可以隨便查閱所有的珍貴典籍,我的天賦得到了最充分的放大,和夢想中一樣,我平地飛升了。”

“婚後,布蕾雅對我一直很冷淡,當然,她無論對誰都冷淡。她是一個非常非常自律的人,連情感都收斂控製得很完美,從不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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