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算賬(1 / 2)

不見上仙三百年 木蘇裡 13800 字 11個月前

那兩個小童子跑到跟前才發現還有另一個人。他們齊齊看了蕭複暄一眼, 十分認主地朝烏行雪身後縮去,躲到了袍子後麵。

烏行雪感覺自己撿到鬼了。

蕭複暄轉過頭來,也不看亂說話的小童子, 就看著他。

烏行雪閉了一下眼。

他生平頭一回這麼抗拒自報家門。

要不我隨便編個名字吧。

烏行雪破罐子破摔地想。

反正這位天宿生人勿近, 肯定不記得仙都具體有哪些人。就算聽說過誰的名諱也不會上心, 更彆提跟臉對上號了。

就這麼辦。

他正要開口, 就見蕭複暄薄唇微動, 低低沉沉的嗓音響起來:“我同靈王素無仇怨, 為何讓**害我。”

烏行雪:“……”

好, 編不了了。

那兩個小童子一聽這話,從他背後伸出頭來, 詫異地睜大了眼睛。而後看向烏行雪,悄聲道:“大人,他就是天宿?那我們是不是說漏話了?”

烏行雪:“……”

他拎了一下小童子腦袋上的朝天啾, 幽幽問:“你倆以為自己聲音很小麼?”

小童子傻不愣登,還不懂仙都眾人的能耐。他們以為的“悄聲”, 在堂堂天宿麵前簡直就是大聲密謀。

小童子:“不小嗎?”

烏行雪氣笑了。

小童子一看他笑了,可能是慫吧, 默默縮回了腦袋。

烏行雪保持著那種笑, 再抬眼,又對上了蕭複暄的目光。

“……”靈王大人還是開口解釋了一句,“是這樣,我剛從桑奉那裡出來, 他抓著我哭了半晌, 我實在受不住, 為了脫身便隨口說了那麼一句, 玩笑話而已。”

他心想, 禮閣磨人的本事大家都領教過。一提桑奉,蕭複暄必然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也就省得再多費口舌了。

誰知天宿上仙聽完,看了他一眼,沉沉道:“桑奉是誰?”

烏行雪十分詫異:“你不認識桑奉?”

蕭複暄:“我應該認識?”

烏行雪提醒道:“禮閣,給人送童子仙使的那位。”

蕭複暄一聽,瞬間癱了臉。

他其實沒什麼表情,但這一提童子就立刻明白的反應像是受了不少罪,落在烏行雪眼裡格外好笑。

“看來天宿沒少受折磨。”烏行雪道。

他眼裡的笑沒能藏住,蕭複暄垂眸看著他,沉沉開口:“看來靈王的禍害,是讓禮閣再來折磨我一回。”

烏行雪:“……”

是誰說天宿寡言少語,惜字如金的?

他矢口否認:“當然不是。”

蕭複暄:“那是什麼?”

靈王心裡“唔”了一聲,編不出下文了,最後隻得彎眼一笑,道:“都說了,玩笑話而已,當不得真。倘若禮閣真去禍害你了,你再找我算賬也不遲。”

他背的手指勾了一下,身後兩個小童子就被一股無名之風掃了出來。

小童子一臉懵:“?”

還沒等他們發出疑問,烏行雪就戳著他們的後腦勺往前一推。

小童子這兩天被他教出了一些條件反射——一戳後腦勺就開始致告彆辭。兩個小東西當即仰起臉,脆生生地衝蕭複暄道:“想必大人正忙,我家大人也有事在身,就不多耽擱了,告辭!”

天宿:“……”

烏行雪跟著轉過身的瞬間,想起天宿最後那一言難儘的表情,沒忍住笑了起來。

從人間回來後的這三天裡,他第一次這樣笑出來。

他素衣颯颯朝坐春風的方向走,燙著銀紋的雪袍在身後拂掃,偶爾露出的長靴都是銀色,同仙都的雲石風煙渾然一體。

小童子看得呆了,瞬間忘了自己闖的禍。一前一後顛顛追上去,好奇道:“大人。”

烏行雪懶懶“嗯”了一聲。

小童子問道:“大人同天宿大人有過節嗎?”

烏行雪:“怎麼會?沒有。”

“那大人同天宿關係很好嗎?”

“也沒有。第一次見。”

“啊?”

“你啊什麼。”

還是烏行雪走著走著才意識到,他和蕭複暄既無客套也無寒暄,甚至連自報家門都略去了,確實不像是第一次見,也難怪小童子好奇。

結果小童子開口所說卻是另一件事:“第一次見大人就知道他是誰嗎?”

烏行雪道:“好認啊,他脖子一側的賜字還沒消下去,手裡的劍上也有‘免’字。”

小童子“噢”了一聲,又冒出第二個問號:“那他為何知道大人你是誰?大人又沒帶劍。”

烏行雪腳步一頓。

確實,他沒戴常戴的麵具,腰間沒掛著靈劍,頸側也沒有字。為何那麼篤定地知道他是誰?

他怔然片刻,轉回頭去。

此時白玉台階和靈台已經遙遙落在身後,隻剩遠影。他看見蕭複暄高高的背影走過最後幾級台階,隱沒在雲霧裡。

烏行雪本來以為,一句無關痛癢的玩笑就到那為止了,而他和蕭複暄之間的關係,比起仙都其他人也不會有太多區彆。

曾經的淵源自己記得就夠了,他不希望對方想起那些,自然也不會因此表現得太過熱絡。

堂堂靈王懶得很,他愛笑愛逗人,卻從來算不上熱絡。

倒是仙都莫名傳了一陣流言,說天宿和靈王關係不一般。

這話烏行雪聽到的時候簡直滿臉問號。

那天烏行雪原本是要出門的,愣是被禮閣的桑老媽子引了回來。

對方拎著酒池挑出來的酒,跟他說了那些傳聞,聽得烏行雪一頭霧水:“為何關係不一般,你話說明白些。”

桑奉道:“就是您去我禮閣的那日,有人說看見大人您同天宿在靈台前的白玉台階那兒說了好一會兒話。”

烏行雪:“然後。”

桑奉:“沒有然後了啊。”

烏行雪:“?”

靈王大人滿心困惑:“那怎麼傳出來的流言?”

桑奉耐心地解釋道:“天宿上仙惜字如金,能說上好一會兒話,那就是稀奇中的稀奇了,據說天宿那天說了好幾句?”

“……”

靈王心說你們有毛病。

他沒好氣道:“你們平時都按句數著算關係麼?說話多關係好,說話少關係差?那要這麼算,跟我關係最好的是靈台天道。”

桑奉:“……”

眾仙聽到天道,多多少少都又敬又畏又忌憚,絕不會這麼隨口一句帶出來。桑奉嘴巴開開合合半天,才道:“大人莫要開這種玩笑。”

他頓了頓,回答烏行雪的前半句:“我們自然不是按說話多少算關係,真要算……還是看往來宮府頻不頻繁吧。”

烏行雪替他總結:“串門麼。”

桑奉心道也沒毛病,索性就按照他的話說:“對,無事也能串門的,自然就是關係親近的。”

烏行雪又“哦”了一聲,笑道:“那你跟我都比天宿跟我親近。”

他說完這句,頓了片刻,手指輕轉著桌上的酒盞。

他臉上還帶著笑,心裡卻忽地生出一股微妙滋味來,說不上是感慨還是遺憾,亦或是二者皆有。

那滋味一閃即逝。

烏行雪握著杯盞飲了那口淺酒,玩笑道:“起碼我去過你的禮閣,至於天宿,他住在哪我都不知道。”

桑奉是個楞的,衝他碰了碰杯,一口悶掉說:“咱們禮閣彆的不說,眾仙宮府沒有比我們更清楚的了,天天記錄的就是這些。天宿上仙住的地方叫南窗下,離您這挺遠的。”

“您前幾年在宮府中閉門冥思,有所不知。仙都有一段時間靈氣極不平衡,出現了兩個渦。”

那時候五感皆衰,烏行雪確實不知道這事,今日也是第一次聽說:“兩個渦是何意?”

桑奉道:“靈氣最盛和最衰彙聚出來的點,像兩個海中浪渦。我跟夢姑為了方便,都這麼叫,就習慣了。靈氣最盛的一點不用說您也知道,必然是靈台。畢竟那裡是溝通天道的地方。至於最衰的那一點……”

桑奉頓了一下,烏行雪輕聲道:“南窗下?”

桑奉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那裡。”

烏行雪皺了皺眉:“他知道麼?”

桑奉道:“知道啊,他自己挑的住處。”

“天宿被點召時,正是那點最明顯的幾日。據說路過都能看到那一處陰黑至極,煞氣衝天。所以那塊地方總是無人願意去。”桑奉道,“民間不是有種說法麼?以毒攻毒,以殺止殺。據說那種地方,就得靠煞氣更重的人去鎮著。”

可是正常飛升上來的仙,有幾個會帶著煞氣呢?更彆說是能同那一點抗衡的煞氣了。

“若是讓靈台那幾位,諸如仙首花信來壓,也不是不行。一時間是能起效用的。但是幾天可以、幾月還行,數年數十年下來呢?什麼仙也給煞氣耗沒了。沒有哪位能長久鎮在上麵……”

桑奉頓了頓道:“但是天宿可以。”

他說著,壓低了聲音道:“我第一次見到天宿時,他身上的煞氣是真的重,重得我都懷疑我見到的不是仙,那簡直像是……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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