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大魔頭頗有幾分自知之明,聽了蕭複暄的話不禁心虛起來,但他還是想掙紮一下。
“天宿大人。”他叫了一聲。
蕭複暄沒應,大約一聽他這語氣就覺得無甚好事。
大魔頭又叫:“蕭複暄!”
蕭複暄:“……”
蕭複暄認命道:“說。”
大魔頭空著的那隻手伸出小指,道:“你看這樣如何,過去的事就權當它過去了,回頭見了方儲,不論問出些什麼,彆生氣。”
蕭複暄頓了一下步,瞥眼看著那根手指頭。
大魔頭提前哄上了。他見有戲,趁熱打鐵又補一句:“隻要不生氣,怎樣都行。”
蕭複暄抬起眸,似乎在確認他的“怎樣都行”是怎麼個都行法。
烏行雪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雖然他剛剛說這話的時候本意不是如此。但如今再往下續,好像就有點青天白日耍流氓的意思了。
好在沒等他再多說,蕭複暄已經覷著他支棱的手指開了口:“還要摁印?”
烏行雪:“自然,否則答應了又反悔怎麼辦。”
蕭複暄沉吟。
烏行雪曲了曲手指,催他。
“過去的權當過去,怎樣都行?”蕭複暄淡聲重複了一遍。
烏行雪:“……”
烏行雪:“你故意的?”
蕭複暄:“沒有。”
“重點是不生氣。”烏行雪沒好氣地強調了一句,直接上手勾了蕭複暄的手指,在虎口處摁了一下,又將自己的虎口往蕭複暄手指上碰了一下。
蕭複暄任由他抓著手胡作非為,三兩下便結了一道印。
如此,大魔頭總算滿意下來,放寬了心。
***
這次進這條亂線,與上回不同。上回烏行雪是身靈都在,這次更像是被蕭複暄帶著靈識離體。
兩人的靈識幻化成了兩道身影,都是普通人裝扮,在郊野落地。
剛落地,烏行雪就聽到自己身上傳來細碎的叮當輕響,乍一聽像銀鈴之類的東西。但他如今隻是一抹靈識,身上並沒有係鈴。
他頗有些納悶地低頭一看,在幻化而成的衣袍間隙裡,看到了鎖鏈虛影。
有那麼一瞬,他怔愣住了。
他平日身上總掛著不少東西,有當初剛進大悲穀時蕭複暄給他係扣的銀鈴,也有他的白玉夢鈴。遮掩之下,就連他自己都快忘了,他身上還有蒼琅北域裡帶出來的天鎖呢。
天鎖一貫無形無影、無人能見,如今或許是因為他以靈識來到此處,那無形無影的天鎖居然顯露出了極為模糊的輪廓。
那鎖鏈在衣袍間若隱若現,穿行交錯,就扣在他周身幾大關竅處,極細也極輕。
曾經剛出蒼琅北域的時候,烏行雪一度覺得這鎖鏈的響聲有些惱人,如今他卻覺得有些稀奇……
因為這段時間以來,這些鎖鏈雖然一直都在,卻遲遲沒有任何動靜。否則他也不會忘了它們的存在。
烏行雪看著那些若隱若現的細影,伸手撥弄了一下,道:“蕭複暄?”
“嗯。”
烏行雪手指上勾著一根細鏈,還沒開口,就聽蕭複暄的嗓音沉沉響起:“會疼麼?”
“不疼。”烏行雪答道。
蕭複暄伸出手來,輕碰了一下那根細鏈。
確實不疼,這點烏行雪並沒有哄騙人。不過他能感覺到細鏈極輕的晃動,就像細腳伶仃的螞蟻在扣住鎖鏈的地方爬了幾下。
那感覺頗有些不自在。
雖然烏行雪神情沒變,但蕭複暄敏銳地覺察到了,當即收了手。
烏行雪見他垂著眸,眉心始終輕蹙著,便道:“真的不疼,倘若不是這會兒聽見響聲,我都忘了這些小玩意兒了。”
普天之下,大概頭一回有人用“小玩意兒”形容這東西,蕭複暄抬起眸來。
烏行雪又道:“說到這些,我正想問你。蒼琅北域的天鎖,都是這麼乖順聽話的麼?不應該啊……”
他越形容越奇怪,蕭複暄的神色終於變得複雜起來。
“倘若一直這麼乖順聽話,那些邪魔為何會怕?戴上個十年百年也無甚影響。”烏行雪低聲說著,“亦或是還沒到時機?”
“我所見過的,都已經一並灰飛煙滅了。”蕭複暄沉沉的聲音響起來。
烏行雪愣了一下反應過來——
也是,蒼琅北域裡的邪魔就沒有能活著出來的,遑論戴著天鎖過上十年百年了。更不可能知道它為何毫無動靜,又在等什麼時機。
不過這念頭剛閃過,他就感覺蕭複暄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臉。
他抬起眼,見蕭複暄看著鎖鏈,沉聲說:“烏行雪,會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