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夢鈴(1 / 2)

不見上仙三百年 木蘇裡 13353 字 11個月前

第98章

方儲一聲“城主”差點叫出口,但看到那張鏤著銀絲的麵具,又咕咚咽了回去。

這是他家城主,但又不算完全是。

他見過這樣戴著麵具拿著劍的烏行雪,在大悲穀底,天宿對雲駭的那場詰問裡。詰問裡的人將這樣的烏行雪稱為——

“靈王……”方儲喃喃。

來人聽到了這句話,似乎愣了一下,語氣頗有些意外:“你叫我什麼?”

方儲這才意識到自己將所思所想說出了聲,立刻搖頭道:“沒什麼,我沒說什麼。”

他沒有寧懷衫那麼莽,眼下還沒摸不清自己所處的狀況,自然不敢胡亂應答。

對方卻沒有任由他糊弄過去,說道:“我耳朵靈得很,你方才分明叫了一聲靈王。”

方儲依然不敢答,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你們呢,聽見了麼?”那人朝身後偏了一下頭,問了一句。

兩個小童子趴在門邊,一邊一個伸出了頭,附和道:“聽見了!他是叫了大人一聲靈王。”

“看。”那人又轉回頭來,語氣並不十分嚴肅,頗有些春風拂麵之感。

但方儲還是不敢動,半晌才憋出一句:“不能這麼叫嗎?”

“當然可以,仙都的人都這麼叫。”那人笑了一下,又緩下聲來,帶了幾分疑問,“可你不是仙都的人。我不掌凶吉也不問福禍,人間沒有哪處會供我的神像,自然也沒有名號流傳出去。”

“所以你為何會叫我靈王,你認得我?”那人將麵具掀開一點,露出極好看的眼睛。眼尾微微下撇,深濃如墨。

確實是烏行雪。

方儲已經徹底懵了……

他居然見到了還在做神仙的城主?

他悄悄用指甲掐了一下肉,確實是痛的,並非做夢。

“我……”他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麼答話。總不能說“我是你成為邪魔之後的手下”吧?

最終,他憋出一句:“我也不知。”

說完他就想給自己一下,這是什麼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誰知靈王隻是挑了一下眉,輕聲道:“這樣啊……”

他有一瞬的走神,沒再問話,似乎若有所思。

方儲眸光飛速地掃了一圈,後知後覺地驚了一跳,道:“等等,城……靈王大人,我這是在仙都嗎?”

靈王回過神來,點頭道:“是啊,不然你以為是在何處?”

這一句宛如五雷轟頂,方儲簡直是猝然而起!動作之迅疾,神情之戒備,看得屋裡眾人十分驚詫。

兩個小童子納悶道:“那床榻上有釘子紮你嗎?”

何止是床榻,地上恨不得都有釘子紮他腳底板。方儲連連抬腿,仿佛無處下腳。他悚然一驚,嗓音繃得極緊:“我?”

“我為何會在仙都?”

他好歹是一介邪魔,碰見尊靈氣重一點的神像都能吐半天,更何況在靈氣最重的仙都呢,那不得吐它個——

嗯?

這念頭剛一閃過,方儲就愣住了。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並沒有什麼反應,沒有天旋地轉,也沒有吐得昏天黑地。如果不

是方才那下彈得太快,他甚至連心跳都不會變重。

這狀態讓他十分納悶。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那兩個小童子咕咕噥噥地說:“你好生奇怪,常人若是得知自己有緣上了仙都,高興都來不及,你怎麼這麼害怕?”

“就是。”

“要不是碰到了天宿和我們大人,你這會兒已經稀碎了。”

“沒錯。”

“天宿?”方儲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號,不禁多問了一句。

那兩個小童子話多,你一言我一語,沒過多會兒,方儲便想起了來龍去脈——

他自從進了落花台,就與城主他們走散了。找尋其他幾人的時候,他不小心遭了背襲。那位背襲他的人,書告訴我,你看到他的時候,提了一句‘南窗下’,還提到了‘我家大人出事了’。”

方儲一愣。

他聽到這句話,腦中終於有了一點模糊的畫麵——

他徘徊在山村裡,飄飄蕩蕩繞過一座拱橋,看見天宿一身皂袍,提著銀劍走來時,不知為何有點透不過氣來。

就好像他因為什麼事慌張跑了很久很久,跑過長長的玉石路和一座又一座拱橋,拚命想找一個人說一件要緊事。卻怎麼都跑不到地方,也怎麼都見不到人。

直到天宿出現的那一刻,他在渾渾噩噩之中瞪大眼睛,輕聲喃喃道:“天宿大人,我總算找到你了,南窗下怎麼那麼遠,我跑了好久。”

天宿神情有些錯愕,片刻後輕蹙著眉:“你從何知曉……”

“算了。”話說一半,他改口道:“找我何事?”

隻有靈魄的方儲說:“我家大人出事了。”

天宿眉心擰得更緊了:“你家大人……是誰?”

方儲卻沒能答出來。

他那一刻隻覺得……仿佛數百年的力氣在那個瞬間忽然耗儘,靈魄幾乎隨風震蕩散去。他淌著眼淚,失了意識。再醒過來,就是此時此刻,在這仙都裡了。

靈王朝寬大的窗欞外瞥了一眼,半是自語地咕噥了一句:“趁著他這會兒去人間辦事,我問你——”

他眸光靜靜地看著方儲,說:“你當時所說的你家大人出事了,是指……我麼?”

方儲愣住,神情有一瞬的茫然。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口中所說的“我家大人”是誰,那大概是他上一世、甚至上上世所殘留的執念吧。他這會兒怎麼可能記得清。

“我也不知。”方儲想了想,道:“大人你為何這麼覺得?是因為我先前見到你就叫了一句‘靈王’嗎?”

他想說,那其實是因為我認識後來的你,與那些前世無關。

結果他還沒張口,就聽見靈王說道:“你靈魄上有印記。”

方儲詫異道:“印記?何種印記?”

他低頭打量著自己,卻看不出有什麼不同,更不可能透過紙捏的軀殼,看清自己的靈魄。

靈王說:“不用找了,那印記你看不見,彆人都

著方儲,道:“他在山村碰到你的時候,你同他說了一句話,你還記得麼?”

凡人以靈魄生死輪回,離體的靈魄若是長時間沒有憑依,飄飄蕩蕩,就會神識混沌,將幾世的殘留記憶混淆在一塊兒。方儲試著回想,卻隻能想起山村的煙霧朦朧的夜,還有一些荒涼墳包。

其他一概都記不清了。

他搖了搖頭。

靈王沉吟片刻,道:“他傳書告訴我,你看到他的時候,提了一句‘南窗下’,還提到了‘我家大人出事了’。”

方儲一愣。

他聽到這句話,腦中終於有了一點模糊的畫麵——

他徘徊在山村裡,飄飄蕩蕩繞過一座拱橋,看見天宿一身皂袍,提著銀劍走來,子話多,你一言我一語,沒過多會兒,方儲便想起了來龍去脈——

他自從進了落花台,就與城主他們走散了。找尋其他幾人的時候,他不小心遭了背襲。那位背襲他的人是個世間罕見的高手,他甚至連那人是誰都沒能看見,就被生抽了靈魄。

那具空空的軀殼被背襲之人帶走了,也不知要借他的皮囊做些什麼。而他的靈魄在離體之後,就陷入了渾渾噩噩的狀態裡。

起初,他還記得自己要找人。

城主、天宿、寧懷衫或是醫梧生,找到哪個都行。

後來他就開始迷糊了。

沒有軀殼的靈魄在世間遊蕩越久,越是懵懂茫然。他的“找人”慢慢變成了一種本能。

他忘了自己要做什麼,便下意識往南邊去,一直走到了雀不落所在的地方。但此時的雀不落還是一片郊野,沒有那棵參天巨樹,也沒有府宅。

他到了那裡,卻不認識那裡了。

於是他茫然轉了一圈,又遊蕩去了彆的地方。

凡人以靈魄生死輪回,他本能地去了幾個地方,或許是他這一世、上一世甚至上上世相關之地。他一路由南至北,遊蕩到了冕洲郊野的一處山村。

那處山村住的人家不多,他在那處徘徊了一夜,嚇到了不少村民,以為邪魔作祟。

小童子搭著拂塵一本正經地說:“天宿大人碰巧途經,聽聞山村有邪魔作祟,便去看了。後來又傳了書來,把我們大人也叫上了。”

另一個小童子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為何,居然還帶仙都了。”

“可能你看你孤零零的吧。”

“也可能是大人嫌我們兩個不機靈了,想再撿個人回來當童子。”

“……”

兩個小童子說著說著還來了勁,扁著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靈王沒好氣地拎著他們的朝天啾,用下巴指了指門外說:“沒嫌你們不機靈,出去守會兒門,我有話問他。”

那兩個小童子“哎”了一聲應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等他們走遠不見蹤影,靈王玩著手裡的麵具打量方儲,似乎在斟酌。

倒是方儲沒忍住,問他:“城……靈王大人。”

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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