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儲這輩子的跳都砸在這刻了,簡直大起大落。
他聽見靈王歎了口氣,幾乎沒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既然虛招騙不了,那就隻能動真的了。”
話音落下的刹那,方儲身邊已經空了。
驟然而起的狂風掀得他根本繃不住身形,狼狽滾了圈,撐了滿身結界去擋,卻崩出了無數細小傷口。
他吃痛悶哼聲,半跪在。
再抬起頭,隻見雪亮光芒晃得他眼前片煞白。他聽見兩劍擊的鳴音,等到白光緩和,他隻看見兩道劍光悍然而去。
他生生見識到了何為劍劈山海。
***
亂線上的天宿畢竟隻是蕭複暄的本軀殼以及抹靈,要以這抹靈原擋下靈王真正的劍,根本不可能。
於是他抵住劍刃之,身形已在劍壓之下後掠數百裡。
他們上瞬還在某處城郊,下瞬就到了連綿山間。
後麵有層巒疊嶂和聳山崖,天宿原本要借嶙峋山石橫繞下,擋過那劍。卻在將要繞過掠過,隱約聽到了山裡有人聲。
天宿怔,轉眸瞥去。
就見十二裡燈火如龍,從群山之中蜿蜒而上,直抵天邊。隱約可見茶酒旌旗伴著喧囂人語,在風裡揚展。
他們退數百裡,所落之處居然是落花山市。
倘若真的借山石擋下這劍,斷裂的山崖便直直砸落進山市之中,那又將是場無端災禍。
天宿身形頓,於半空改了主意。
以那抹靈魄生生接下靈王劍。
劍氣毫不避擋,重重接之,天際九霄雷動。數百裡的雲霧都被猛吸而來,在那處流轉成長長的雲渦,通天徹。
就連靈王都沒有料到,他生接那劍。
“你不是想說這世間切都是假的麼?”靈王問道,“你想說這裡才是亂線,所有都是虛影片。既然是虛影,既然都是假的,你為何還怕驚擾落花山市,而強接這劍?!”
雲渦裡白茫茫片,俱是濕冷的霧。
天宿的嗓音就散在霧裡,他說:“因為有人曾生於這裡,又親眼看著這裡燒為焦土灰燼。”
他不希望等那人來到這裡,還要再看次山市燈火儘熄,哪怕是亂線。
焦土……
灰燼……
靈王軀殼裡有麼東西猛搏動了下。
有那麼瞬間,他似乎有些錯亂,仿佛同麼人血脈連。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被悶在個巨大的罩子裡,偶爾頂開絲縫隙,於是有隆冬的風透了縷進來。
他眼前隱約閃過些畫麵——
衝天的山火燒了不知多久,燒到天邊都浸透著猩紅。而他就在火裡,看著曾經熱鬨的切作焦土。
然後以劍分靈……
***
蕭複暄和烏行雪就是在那闖進了亂線,被拽進了白茫茫片的雲渦裡。
那刻仿佛被拉得無限長——
在那個瞬間裡,天宿那抹靈在劍氣巨震之下碎裂如煙,空了的本軀殼直墜向。
而雲渦裡的蕭複暄抬了眼。
本和傀儡軀殼裹著金光劍氣,接之,傀儡軀殼融散於霧。依照現世的年歲來算,隔整整二十五年,天宿蕭複暄終於複歸本。
靈王也從雲霄直落而下。
他身如銀雪鷂鷹,以長劍點。
隻是當他烏行雪同處處,他軀殼裡的搏動就變得更加劇烈,幾乎是下下砸。
落花山市陷於大火的場景又次直貫進他腦海中,提著劍劈開靈魄的那幕也隨之而來。大火燒身的灼熱和靈魄分劈的劇痛同湧起,像無端海最的海潮,兜頭將他籠罩進去。
那刻,靈王和烏行雪恍若重疊。
他們似乎想起了樣的事,有著樣輕而急的呼吸,身形樣緊繃如弓弦,臉也樣蒼白無血色。
在劈分靈魄的痛苦重卷而來,烏行雪身形晃了下,如當年在落花台的山火中樣,半跪於。
蕭複暄聽到那聲悶音,猛掃開濃霧。
他隱約看到烏行雪的狀態,臉色驟變,把抱扶住倒下去的人,低聲道:“怎麼事……”
話音剛落他就止住了。
因為他發現烏行雪另邊頸側有道新傷,應當是剛弄出來的,汩汩的血從傷口裡流淌下來,順著頸骨洇進領口,染得片殷紅。
那新傷並非麼創口,而是有意為之。因為那傷的形狀是道咒印,蕭複暄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貢印。
曾經烏行雪還是仙的候,脖頸上有天賜的“昭”字。那道貢印在他無知無覺的況下牽係著亂線上的這位靈王,供養著源源不斷的靈力。
後來他墮為邪魔,“昭”字印消,兩者之間牽係便斷了。
如今,他居然又生生在脖頸上新落了道貢印。
貢印以血落成,效力便格重。他靠著這道貢印,將自己亂線靈王之間又拉起了道牽連。
……
怪不得始終被天道影響死死封禁的靈王忽然有了絲鬆動。
又怪不得他跟靈王樣想起過去的事,承受著曾經承受過的痛苦……
“烏行雪!你——”蕭複暄啞聲說著,就要去愈合那道傷,卻被半跪的人把抓握住手。
烏行雪抓得極力,骨節泛白。但他卻扯了扯蒼白無色的唇,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聲說:“蕭複暄,你信我。”:,,.